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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哦——”杯莫停听杏娘的声音稍稍迟疑了一下,明白她有所顾虑,也就没有细问,“墨家是造暗器的,这女儿家的东西,你去问他们,怕是缘木求鱼问不出个结果来的。”
“尽人事,听天命。结果如何,随他吧。”杏娘伸了个懒腰,转眸向杯莫停淡然一笑。然后表面的故作轻松,并没有让她真正轻松下来,相反,在听杯莫停说了塞上孤狼的故事之后,她对“结果”的态度反而变得更加迫切更加执着。
水银般的月光洒在幽黑的小院中,在小亭与空白的地面上留下了一片斑驳而昏暗的树影。
杏娘说完这句话后,又与杯莫停闲聊了几句,然后准备返回房中。
“娘子!”可就在杏娘转身之时,杯莫停突然喊住了杏娘。
杏娘停住脚步,转身问道:“嗯?前辈还有何事?”
“呃,没有,呃——我是想问,你那银钗刚才遗失了,可有什么损伤?”
“它呀,”杏娘的眼珠调皮地在眼眶中打了个转,“安然无恙。”回答完,她没有即时离去,因为她预感到杯莫停还有话要说。可是等了一会,杯莫停还是没有开口,杏娘只好再次转身离开。
“杏娘!”不出杏娘所料,杯莫停再次喊住了她,“有些人相貌堂堂,满口子仁义道德,对你更是怜爱有加,却其心不正,两面三刀;有些人面目狰狞,无惧生死,心中或存一丝节义,却日夜相伏,谋你性命。娘子他日若遇到这两种人,会如何处之?”
杯莫停此问来得突兀,但杏娘听得分明,也对此感到失望。
她没有回头,只沉吟了良久才道:“其一伪君子,其二真小人,此二者,杏娘皆深恶痛绝,耻于为伍。如若不能避而远之,也决不能屈意相交。”杏娘顿了顿又道,“前辈,杏娘一介女流,不识大体,此生只知无愧于明月无愧于心而已,让前辈见笑了。”
杯莫停默然不语,只听杏娘又道:“前辈,辽人也好,金人也好,他们都曾杀我人民,掳我丁壮,焚我房屋,他们都是我们大宋的仇人,您与他们做朋友,你的良心可有过不安?”
杯莫停没有作答,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半天说不出话来。
翌日,邓林躺在床上舒展手脚,迷迷糊糊地睡醒过来,睁开睡眼时,却见眼前一人,双目有神,龙眉凤目,甚是俊朗!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看得久了,邓林自己都有些迷惑了。他双目惺忪,一时竟没有分辨出来此人谁,只管大声惊呼道:“你是谁?”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隔壁的杏娘和小缃正在收拾行囊,听得邓林一声惊呼,急忙赶过来。小缃破门而入,双手已按在腰间。却见邓林又哭又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手指直指着面前这个男子,嘴里哼哼哈哈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小缃和杏娘愕然相视,却见那俊朗的男子讷讷地转过脸来。见到那男子面目时,小缃顿时失笑了起来。
那男子摸着自己的脸,一脸尴尬地问道:“很奇怪吗?”
“杯莫停前辈,您这是怎么了?”杏娘忍住了笑声,却没忍住笑容。
那男子正是杯莫停。
只不过此刻的他已经剃去那丛虬髯,束发净面,换上了昨晚小缃送来的干净衣衫,那身皂领宽袖长袍穿在他身上,倒也妥帖顺服,静立端坐之时,倒也似一博学鸿儒般温文尔雅、庄严稳重,只是清癯的面容上有些许风霜之色。
然而终究是穿上龙袍也不想太子,纵然身着锦衣华服,也掩盖不住其随性不拘的本性,举手投足之间,依旧还是昨日那个粗野老汉。
邓林和小缃哭笑不得,调侃了一路。因着小缃昨日嫌自己邋里邋遢,白头翁入少年场,终是不相称,故而杯莫停今早心一狠,将这髯须毅然一刀剪去,却不想换得三个人调笑不止。
邓林更深为惋惜:“哎呀呀,原是风尘四侠,却不想一夕之间,这虬髯豪客变成了牛角书生。”
小缃横眉斜睨,冷哼一声:“我家娘子才貌双全,文武兼备,自然不输那女中丈夫红拂女;杯莫停前辈这虬髯客之名倒也不差,虽无万贯家财,却也算得是义薄云天的英雄豪士;至于你么——哼,花拳绣腿、酸儒一枚,如何能担得李卫公之英名?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好歹也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李卫公才兼文武、出将入相,战功赫赫,志在凌烟!你呢,你呢,胸无点墨,大言炎炎,忘恩负义,全无心肝。就只会在这里作这些欺人之谈、书生之见,居然还敢自高身价,自比卫公,真是毫无羞耻之心,也不怕丢人现眼,贻笑大方!”
邓林原是玩笑一句,竟不想遭小缃这一顿抢白,深觉莫名其妙:“小娘子这是怎么了?火气这般大?可要在下给你开一张清热去火的方子来?”
小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恨恨地说道:“你这卖药郎中一身疮,我可不敢吃你的药!”说完拧转头去,不再理会邓林。
邓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苦难言,有理说不清。杏娘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却也懒得去掺和二人这无伤大雅的口舌之争。
离开嘉禾郡时,正是齐安四名护卫头七之日,杏娘面南顿首,拜了三拜,以示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