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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的鲈乡烟水风光,渐渐地开始嘈杂起来。
店肆林立、彩旗盈门,六街三陌、万物充盈,红男绿女、川流不息,再行得一段,更是车马喧阗、人声鼎沸,杏娘不堪其扰,便垂下窗帘,闭目养神,耳边小缃“哇”“哦”“呀”“咦”等一系列充满惊喜的声音在其耳边此起彼伏。
如此又过得一段,却听得人声隐隐、天风寂寂,兼有水声淙淙、暗香浮动。杏娘听得小缃一声“嗯?”她不由得也睁开了眼睛,但见巷子尽头乃是一家门面寻常的客栈,门口那泥金黑漆匾额上题“百越春”三个大字。
待杏娘等下得车来,杯莫停已经入店与店家寒暄完毕。一名店中小二头戴方巾,身着紫衫,先行迎上前来,俯首躬腰,笑脸盈盈,彬彬有礼,一边帮着提挈行李,一边热情地招呼着客人往里走。
杯莫停与店家似乎颇为熟稔,与店中一位掌柜模样的老者好似“讨价还价”似的商量了好久,那位手不离算盘的掌柜才“勉强”地同意了杯莫停的“请求”。
邓林和小缃立在门外,瞧着二人交谈的模样,又瞥了一眼客栈的招牌,忽然间,二人仿佛恍然大悟,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色——这就是那位有“交情”的酒庄掌柜啊!
凭着“交情”,那位掌柜着意择选了三间幽静雅致的上等客房给了杏娘三人。
客栈临河而设,门面简朴无奇,但院内修竹夹牖、芳林匝阶、竹亭花榭、曲径环水,虽无画栋雕梁、朱楼绮户,倒是别具一格,独有一番韵味。
小缃看得目不暇接,啧啧称叹,杏娘也觉爽心豁目,暗自欢喜。邓林更是意兴盎然,拉着杯莫停前前后后,饱览一番。杯莫停拗不过,提着宝贝酒榼,随着他且行且酌。待得邓林意兴阑珊,方才回到杏娘跟前。
他向杏娘告辞,杏娘见夜已深,又知他归家心切,便也不做强留,只言事成之后再行登门拜访。
临走,杯莫停特意嘱咐这“百越春”客栈的人手钱两,杏娘尽可随意支取,一应用度皆由杯莫停承担,但杏娘坚辞不受,杯莫停只好付之一笑,不做强求。
然则店内上至掌柜下至杂役,皆将杏娘奉为上宾,一日三餐,莫不丰盛;茶具碗盏,莫不讲究;锦茵绣墩、罗床软枕;鑪燻香袅,银缾插花。无一不精,无一不细。出则香车宝马相候,入则热茶汤点不断。
起初,杏娘他们还百般推让,辞谢不受,然则这掌柜的,好似记性不大好,每次都是口头上满口应诺,转头便忘得一干二净。一应饮食,一切用具,皆依然如故,有时还嫌不足,花绸子上绣牡丹——锦上添花,精益求精!
几次三番下来,杏娘他们也不得不客随主便,既来之则安之。毕竟自己还有要事要办,不能总在这旁枝末节上虚耗精力。
住店后不久,邓林就往千金堂打探得知,祁门祁穆飞这几日不在家中,说是去绍兴采买药材了,不日即回。是而,杏娘决定先往墨家走一趟。
与邓林一番商议后,众人打算先在这平江城内走走,以期打听一些墨家掌门墨尘的消息。
然而,街上之人听闻他们打听墨家之事,各个谈虎色变,决口不敢提墨尘之名,那讳莫如深的眼睛里都深藏着恐惧与警惕,有几个胆大的偶尔说几嘴,但也是东扯葫芦西扯瓢地尽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道消息,没有一点实际而可靠的信息,这些人甚至连墨家的大门往哪开的都说不清楚,更别说墨尘的庐山真面目了。
杏娘听了几日无稽之言,愈觉烦恼。左思右想之下,她决定亲自去墨家走一趟,龙潭虎穴也罢,刀山火海也罢,这一遭总是躲不过去的了。心下一定,便也不再作他想。
这几天倒是风平浪静、相安无事,那追杀他们一路的人在塞上孤狼死后也没有再露面。邓林和小缃偶有拌嘴,也是小打小闹,话语间也比以往和睦了许多。
在杏娘去墨家的计划里,邓林并未在同行之列。
虽然邓林与杏娘同去墨家,也无有不可;但一来他与墨家并无交情,二来杏娘和小缃都是待字闺中的妙龄少女,自己与二人既非亲非故,待至人前,恐于二女清誉无益。初次见面,还是谨慎些好,免遭人非议遐想。
邓林明白其中情理,所以在杏娘开口之前,就先表示自己要去这附近的惠民药局和济民药局转转,就不随二人一同前往了。小缃不知就里,为此还生了好大一通气,直到杏娘向她剖白分明,她才不好意思地消了气。
临行前,杏娘从那掌柜那里索要了一名纸,亲书门状,真楷细书,更以红线束腰,恭敬地放入一个螺钿拜匣之中,由小缃双手亲捧在前。掌柜的给她们备了一乘软轿,一行人迤迤逦逦向城南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