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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疙瘩里蜷缩着恐惧,一个疙瘩里蜷缩着困惑,“你说这祁门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啊?怎么会接连两个夫人都染了不治之症啊?”
邓林一面摇头一面摆手道:“我听人说是那绍兴江家下的降头。他们自己的女儿被这师氏克死了,就千方百计地也要置这师氏于死地。”
说到如此骇人的传闻,两个人的脸上马上不约而同地反应出了一种局促不安的惊恐之色,两双悚栗的眼睛怯怯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抑制不住的兴奋却在眼睛之外的地方无声地延展着。
杏娘不信二人所言,对二人眼神之中的“传闻”更是不信,“怪力乱神,皆为无稽之谈。无凭无据的,你们俩还是别乱说的好。什么中邪,什么降头……”
“嘘——”怀着对鬼神的敬畏之心,小缃小心而紧张地打断了杏娘,“娘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这祁门煞气这么重,我们还是小心点吧,别沾了晦气。”
“是该小心点。”杏娘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明日见了祁爷,你要是也这般胡说八道,看人家怎么收拾你。”
“娘子说得是。”邓林跟着点头附和道,“所以明日见着祁爷的时候,最好别提这位夫人的事儿,免得惹人家心里不痛快。”小缃没再多言,眉心的两个疙瘩向中心一耸,聚成了一团恼恨的火焰。
结束那个无稽的传闻之后,杏娘将话题回到了正题上。
“这次是邓公子第一次拜见祁爷,邓公子可有什么打算?我与小缃同往,会不会不方便?”
“呃——”邓林有些踌躇,“娘子所虑甚是,那——”许久,邓林还是没有主意。
若凭着两家的一点故谊,自己孤身冒昧造访,倒尚在情理之中;但是杏娘与祁家素无交情,与自己也非沾亲带故,贸然造访,殊为唐突。想到这里,邓林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在递给祁家的门状上,只书写了自己的名字,未曾提到杏娘。眼下,该怎么办呢?
邓林想了又想,方才开口道:“不若由在下先行投石问路,先去会会祁爷,将娘子的来意转达给祁爷,看祁爷是何意思,然后……”
杏娘盯着桌上的穿心莲,忽然眉心一动:“不如,我和小缃暂充作公子的随行女使?”
对于杏娘的这个提议,小缃第一个跳出来表示了反对:“那怎么行!这岂不是委屈了娘子你!”邓林也不太赞成:“娘子,还是我先去探探人家的意思再作计议吧。”
“邓公子,你的提议是好。只是如此一来,势必要费些周折,常言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这万一之事,非你我所能预料得到的。”杏娘道,“这祁门要是知道这墨家已将我们拒之门外过一次,怕是未必肯见我们的。”
杏娘的语气虽然优柔,但小缃和邓林却都无可回绝,因为他们都明白杏娘心里在担忧什么。
“那只好委屈娘子了。”邓林起身作了个叉手礼,以示恭敬不如从命之意。
而后,三人就次日拜谒之礼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细细地商量了一番,直到小二将夜宵送来,三人才停止了这个话题。
“娘子,你俩下午去哪了?”大快朵颐之时,邓林又好奇地问起了杏娘和小缃的行踪。
小缃觑了杏娘一眼没作声,杏娘略一沉吟,笑着答道:“没去哪。这不,来了姑苏都好几天了,你那几本医书一直没拿去修补,今日午后无事,我和小缃就去找那家‘无巧斋’了。”
“哎呀,这等小事,娘子还挂在心上呢?”邓林饮了一口酒,心头顿觉暖暖的。
屋外,北风惨厉,摧枯拉朽般漫卷着枯黄的弱柳纤枝,野蛮地撕扯着苟延残喘的末日黄花。曾经它们也风光无限,受尽万千宠爱,是文人笔下的宠柳娇花,是少女鬓间的花钿翠羽,如今风烛残年,却只能孤凄无助地在这暗无边际的寒夜中默默忍受着朔风的摧残,承受着霜露的欺压,只因为它们痴痴的相信着:天亮后就会东风送暖、柳暗花明。
然而翌日四更天后,疾风骤歇,万籁沉冥。柳絮般的雪花悠悠飏飏地从幽暗的天幕中飘然而落,公平地落在屋檐上、落在栏杆上,落在枝桠上,落在花瓣上……
只是对弱柳残花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对苍松翠柏而言则更添风骨。直到破晓时分,这万点云外飞琼才渐渐有所收敛,琼芳凝寒,映雪浮光,倒将这繁华俗尘装点得素净无尘。
杏娘一早就被这莹亮耀眼的白雪惊醒,薄雪被覆,岁寒欺人。她披了件藕色褙子,独自出得门来,闲庭信步,虽然积雪未深,但依旧可听得细碎的玉沙声。
在一片疏竹旁,杏娘停下了脚步,抬眼看了看枝杈间的积雪,又望了望天空中零星飘洒的冰霰,她幽幽地开口吟道: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