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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公子,请用茶!”竹茹将茶盏轻移至邓林身前,盏心**轻漾,幻化出一朵五瓣桃花。
“两位娘子,陪你家公子远道而来,也是辛苦了。若是不弃,也请小酌一杯,聊作解渴吧。”随即,她又在另外两盏中注汤击拂,不多时,两盏茶已分递至杏娘和小缃身前。
“多谢竹茹阁主赐茶!”
《茶录》有云:“汤上盏,四分则止,视其面色鲜白,著盏无水痕为绝佳。”
杏娘看那汤色纯白,已属上乘;又见白乳浮盏面,如疏星淡月灿然而生,不由得钦服。这时,又见盏中水纹微起,乳花泛盏,久久不散,此乃点茶中的决胜之处,世人谓之“咬盏”,这水痕出现的愈晚,则愈为上品。竹茹之点茶手艺自是绝妙,杏娘看出真意,不由得向竹茹投以赞赏的目光。
“咦!”小缃轻声惊噫道,“娘子这上面浮的是梅花,我这是杏花吗?”
竹茹微笑着眨了一下眼睛,小缃自是欢喜不已。
邓林看得出奇,却参不出其中的玄妙窍门,但凭着竹茹的用具和神情,便觉非同凡响,至于这点茶的技艺如何,他一时之间也难给出什么真知灼见来。
他装模作样地捧起茶盏,闻了闻,看着盏中茶乳交融,水质浓稠,他先浅浅抿了一口,只觉甘甜爽口,茶香四溢,比之自己平常喝的不知好上几千几万倍,不由得便贪饮了几口,口中还不住地赞叹“好茶!好茶!”
虽然这几字赞叹略显词穷,但确是他由衷的赞叹。
“您是怎么做到的呀,怎么就能让它开出不同的花来呀?”小缃望着自己盏中的杏花逐渐隐去,却还不舍得喝。
“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竹茹谦虚又深奥地浅浅一低眉。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这一叶之微,啜苦咽甘,果真有千般滋味在心头啊。”杏娘微微抿了一口茶汤。
小缃忍不住也啜了一口,茶过齿颊,她摇了两下头:“这茶是甘香无比,可最后好像有点平淡。”
竹茹细细清洗着茶筅,听闻小缃所言,她微微抬眼觑了小缃一眼,以一种平和的语调反问道:“平淡,难道不是人生最深的滋味吗?”眼眸之中微露一丝凛气。
小缃默然无对,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
“竹茹阁主知茶识味,妙心独具,”杏娘替小缃答道,“这一杯茶绝胜醍醐。”
“含英咀华,六腑如有神焉!”初识茶味的邓林将茶盏中的茶汤一饮而尽,落下茶盏时,还颇为率性地大叹道,“竹茹娘子,好一双点茶三昧手啊!”
邓林从来都只知茶淡如水,浑不知这茶香茶色茶汤还能有如此精妙绝伦的境界,直至今日方知茶是茶、水是水,两者果真有着天壤之别啊。
竹茹听邓林夸赞,致谢道:“小女子班门弄斧,让公子见笑了。我这点微末功夫,实在难等大雅之堂。原本想着用山泉为公子献茗的,可惜天公不作美,只能用那松针上的雪水聊以奉茶了。幸得公子不见弃,还得您这金口一赞,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呢。公子且慢用,奴家先告退,稍后再来为公子添茶。”
“有劳竹茹娘子了。今日之茶,茶香水甜,两者相遇,可谓相得益彰。古人虽说‘欲知花乳清泠味,须是眠云跂石人。’我看却也不能一概而论。今日娘子取松雪入茗,更得澄心清灵之效。”邓林吃了茶,顿时来了精神,对这一盏茶直赞不绝口。
待得竹茹退去,邓林回头朝杏娘欣然一笑:“看来此次祁家之行,是来对了!”
“眼下不过是就茶论茶,这祁家待人处事样样细谨,恪守规矩,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杏娘不失戒备地回道。
回首竹茹点茶始末,那神情一丝不苟,那动作井然有序,隐隐传递出一种遥不可及的疏离和一种傲雪凌霜的自负,更兼有一种凛然不容侵犯的威严。
较之于不假辞色拒人于门外的墨家,这里的香茶细点、铜炉煨暖、桂馥兰香、锦垫绣茵,上至管家下至仆从女使,尽皆待之以诚、敬之以礼,却总觉得远不如月魄日魂嬉笑浪谑来得亲近。
三人在玉川阁内用茶坐等,而玉川阁外,一身披大氅的男子已至祁门外,身后有一个个头略矮的少年,斜跨着一个郎中所常用的乌漆木匣,手里还提着一个螺钿提匣,匆匆地跟在那风尘仆仆的男子身后,脚步有些着急,似乎有些跟不上。那名男子在那影壁之前略停了一会,转而就出现了银杏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