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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卫通信连的首长为了让战士们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会在一定的时候安排新兵吃一次“忆苦饭”,这也是当时是部队里新兵下连之后的“必修课”。
这一次警卫通信连食堂做忆苦饭的“大厨”是杨箩筐。
杨箩筐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年轻人,不知道旧社会的人过苦日子是什么样,但听老年人说过,是“吃糠咽菜,食不裹腹”。
糠,已经很难找到,杨箩筐在附近的粮食加工厂要了一些来。菜叶,到处都有,附拾皆是。他将细米糠、剁碎的白菜帮子、煮得半熟的红薯和萝卜掺在一块,里边又添加一些玉米面,撒上两勺盐,搅和了两大盆,与炊事班的战士一起蒸了几笼糠菜团子,吃忆苦饭时每人一个。
我们这些农村兵与杨箩筐一样,虽然没有在旧社会吃过苦,但是经历过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的三年困难时期,几乎所有的人都吃过米糠、高粱壳和野菜、榆树皮等可以用来填充肚子的东西。到了部队以后,每天四毛多钱的伙食费,早上有窝头老咸菜、中午晚上有馒头米饭炒菜,尽管每天吃到嘴里的肉“不足挂齿”,但是,与入伍前的农村相比,我们依然觉得生活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吃忆苦饭的时候,为了衬托气氛,通信排的一个女话务员还含着眼泪在饭堂里声情并茂地唱了一首歌: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万恶的旧社会------
连里的女兵都是城里生城里长,家里的生活条件自然比农村要好一些,即便是三年困难时期,也没有到吃糠咽菜的程度。她们捧着糠菜团子,咬了一口在嘴里嚼着,从口腔的这一边再倒到那一边,就是咽不下去。有的女兵干脆把糠菜团子掰成小块,在手里揑圆了,像吃中药丸一样用白开水往肚子里边送。
杨箩筐用猪饲料一样的材料做成的糠菜团子虽说不太好吃,比三年困难时期我们小时候在农村吃过的树皮野菜要强多了。我们班一个叫尚中良的战士很快把自己的糠菜团子吃完,意犹未尽,咂咂嘴,低声说:“真好吃!”
坐在尚中良旁边的崔班长,大半个糠菜团子也进了肚子,他瞪了尚中良一眼,赶快咽完嘴里的东西,低声喝斥他:“不准说好吃!”
部队还经常对战士进行艰苦奋斗的传统教育,“勤俭是咱们的传家宝,社会主义建设离不了------”是我们当时经常唱的一首歌。
我们刚到连队的时候,连首长就让一个老兵给我们介绍他是怎么样从每个月六块钱津贴费中省出五块钱来的事迹。连里的女兵们觉得一个人一个月花一块钱不可思议,她们每个月六块钱的津贴费再加上七毛五分钱的“卫生费”总是不够花。而我们这些农村长大的男兵不仅认为一个月花一块钱很正常,对那个老兵的事迹还有点不服气。
农村的孩子没有刷牙的习惯,主要是经济条件不允许,家里连买盐的钱都没有,怎么可能去买牙刷牙膏。到部队以后,我们花几分钱买支牙刷、花几毛钱买袋牙膏,也开始学习刷牙。
从来没有刷过牙的成年人刚开始刷牙的时候,有的人牙床会出现出血现象。有一天,尚中良在洗漱室刷牙的时候,满嘴血沫,他旁边一个城镇入伍也在刷牙的新兵大惊小怪地朝着他喊:“你们看,他的嘴在流血!”尚中良虽说家里很穷,但是自尊心很强,他被周围的新兵瞅得不好意思,有些生气,喝了一口凉水漱漱口,也故意大惊小怪地指着那个满口白泡沫城镇新兵的嘴巴说:“你们看,他的嘴在流脓!”
据我所知,尚中良每个月的生活开支也就是块把钱,别人一袋牙膏用一个月,他能用两个月,一次只挤那么一点点,挤不出来的时候就用小刀把牙膏皮划开,用牙刷在上边再刮一刮。偶尔进一次城,他也从不乱花一分钱,有一次,那个说他刷牙嘴巴流血的城镇兵在他面前炫耀说:“城里的一条大街上刚开了一个冷饮店,我今天进城去花三毛钱在那里买了一盒冰激凌,吃得上门凉到下门,真痛快!“尚中良故作不屑地说:”冰激凌谁又不是没尝过,缺油少盐,有什么好吃的!“
原来尚中良根本就不知道冰激凌是甜的,三分钱一根的冰棍都没有舍得吃过,更别说几毛钱一盒的冰激凌了。
我们入伍半年的时候,尚中良的家里翻修房子,他一下子就给爸爸妈妈寄回去了三十二块钱。我们都很佩服,不知道他的钱是怎么样省下来的。也有个调皮的战士出尚中良的洋相,说他上厕所解大便里从来不带手纸,都是捡别人用过的,还说他自己讲过:“手纸只用一面多可惜,别人用这一面,我用另一面!”
入伍一年以后,我们这些新兵都变成了老兵,警卫通信连的首长今年又安排老兵给新兵们讲传统,介绍勤俭节约好的做法,这次连首长安排的给新兵介绍经验的老兵,是尚中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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