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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亦是如此。”杜宇说着转向居忠一抱拳,颇为有江湖风范,“相信虞宫王湛天谣那边还有很多事需要右将军去帮忙,右将军又何必浪费气力在此处与我们杀个两败俱伤?不如请右将军行个方便,放过我这位尚且没有自知之明的王,我代他承诺,蜀军后撤虞宫王城三十里外,如何?”
姚说易:“……”
居忠:“……”
姚说易张口结舌尚在情理之中,居忠彻底目瞪口呆的看着杜宇。他完全搞不懂这人究竟是凭得哪般底气在这大骂姚说易、又代他承诺撤军,而且狐狸脸手下的护卫竟然都没有给他大不敬的脖子上来一刀,简直……匪夷所思!
“你!”
姚说易好不容易动了动僵硬的唇舌,奈何又被杜宇打断。
“既然二位都是明白事理之人,今日就各退一步,我蜀地诸人就先告辞了。”
他说完竟也没有等姚说易和居忠开口,犹自当做二人默认了自己的提议。
“你、你你……!”
姚说易终于找回声音,打算开口说点什么,却杜宇以迅雷之势巧力抄走了那枚刚刚成形的血红王印,好像它是什么破铜烂铁一般,随手往虞宫王座上一抛,在姚说易反驳出声前,一气呵成的反手往他颈间二度一劈。
这第二次劈晕蜀地王的手刀,简直在情理之中和胆大包天之间疯狂摇摆,然而杜宇终归还是已经下手了,再讨论是否应该如此已经没有意义。
旁边的护卫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一出,默契的接住姚说易,将他扛上肩头。
杜宇道:“王印归还,是碎还是如何,就请右将军自行定夺,也请高抬贵手,别让我太为难。”
他就如此这般的客套完毕,直接转身对蜀地州兵下令,小心的绕开了那尚且震惊中得不知如何自处的居忠等人,让人扛着姚说易跟在自己身后就这么鱼贯而出了。
这几句话间,王座前的情势颠倒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看得居忠等人个个叹为观止,竟然都没有一个人想起来阻拦。
“且慢!”
就在杜宇的背影要出殿门前,居忠终于回神出声,气势却弱了许多。
“这位……壮士?”居忠回想了一下方才在密道里被杜宇点穴的情形,略微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道:“敢问阁下贵姓?与这狐狸脸是……?”
“壮士”杜宇哭笑不得的回身冲居忠一抱拳,“免贵,姓杜,名宇。”
杜宇有些无奈地琢磨了半舜,最终道。
“我姑且算是蜀地王帐中的首席谋士……吧。”
这个“姑且”和“吧”里所带有的不确定,又让居忠张口结舌了大半晌,等他反应过来要拦这伙人时,面前又是层出不穷的蜀地兵卒,废了将近一刻才从里面杀出一条血路。等追到王宫外面再看之时,自然是再也寻不到姚说易等人的踪迹。
“这……真是……”
居忠杵在狼藉的王宫门口许久才找到一句适合形容杜宇的话。
“一位胆大包天的奇人!”
既然王宫无事,居忠自然整队离宫,先去接过湛天谣的阵前指挥。
后者则趁着这罅隙急反王宫,以自己的血重新拿回王印。
伴着再度冲天而起的红色光柱,王座易主相隔不到三个时辰,虞宫又重归于湛氏之手。
杜宇虽然指挥若定的带着蜀地诸人离去,其实近乎于落荒而逃。
等他从三方乱战之中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回到蜀地驻扎的大营时,终于挂不住脸面上那份浑然天成的贵气,犯起愁来。
他对兵法说到底就是当年在江雪门无聊时饱览了一下“群书”,根本没有练过正经谋士所必学的沙盘对弈,更不用说是阵前指挥了。而这一次,他怕姚说易途中醒过来又折腾出幺蛾子,那一掌劈得真是一点情面也没有留,就连随行的军医看过之后都表示不知道蜀地王什么时候才会醒……再加上,他完全不知道此前姚说易排了什么兵又下过什么令,也就完全没办法指挥这十几万蜀地人马。
然而,有他亲手两次劈晕姚说易在前,蜀地王帐麾下众人看他的眼神已是如出一辙的崇敬,好似他刚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只猛兽,再顺便调兵遣将一下,也是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杜宇就在这众多期盼的瞩目下,成了一只在抓死耗子的瞎猫,指挥起了只能自求多福的蜀地大军。
“叛军们”当年能以“义军”之名一路集结,并非只有贪财好色的乡野莽夫,到底还是有些机灵的忠义之士。
他们因战雉的奇袭和沈煞的死而产生的混乱至多只会有一夜,只要不将他们消灭,不出一夜,肯定会有其他的人站出来继续带头。而虞宫那方在巨大的兵力悬殊之下,战雉队所能做到的只是尽可能减少叛军的数量。
可就算是战雉,短短几个时辰也至多只能杀得掉十万叛军罢了,而让他们投降招安的文书与喊话早在这四年间已经发了无数次,此时再做也是徒劳。
困兽犹斗,更何况叛军还未彻底显露败相……
这一切的一切,让“逆羽之战”堪堪行至一半。
天色将明之时,湛天谣带着战雉队在空中进行了最后一波奇袭,在朝霞余辉中回到王城中短暂休整,补充辎重后便要再度启程。
湛天谣的麾下如今剩下的当真是精锐之中的精锐,落地之后便各司其职,根本不用她操心辎重整备之事,她便因此有了不足半个时辰的罅隙。
“王?”
居忠来找她的时候,发现她竟然依着自己战雉的背鞍睡着了,难免莞尔。
仔细算来,从开战至今,她已经三个昼夜未曾阖眼。
即便是王,亦是凡人,她又不是铁打的,自然会累。
居忠从旁静待了片刻,但凡靠近此处的人都被他狠狠地瞪走了,本来有事通禀之人,在看到他们的王睡得如此之香、右将军的表情如此凶恶之后,自然知趣的退下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湛天谣就自行醒了过来。
“是否扰到王休息?”居忠恭敬道。
湛天谣摇头:“你来得正是时候。”
她问:“我睡了多久?”
“小半个时辰。”
“辎重都已补充的差不多了?”
“是。”
湛天谣闻言颔首,起身跃下战雉背鞍,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也该出发了。”
战事还远未结束,她自然无法继续安枕而眠。
“王。”居忠则合拳恭敬的行了个礼,阻止了她去唤人出兵。
“说。”湛天谣连日阵前声音早已嘶哑,除非下令,否则一概惜字如金。
居忠自然知道这些,便也不拐弯抹角,直道:“王此前问过白景是否有奇策,白景却说……”
湛天谣接道:“‘我能知己知彼,知天时地利,人和却是要靠你们’。”
所谓“尽人事而听天命”,若未曾“尽人事”,如何有资格听天由命?
白景睚忻没有帮他们步步为营的出谋划策,只是告诉他们有可能得到一线生机的关键所在。
“三方混战”便是他们的生机,而白景所选的“天时地利”则在四百里外的羽山道。
居忠看着形容狼狈、头发上还粘着变硬的血与泥的湛天谣,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可惜太过模糊,他无法言述。
而后,他只能单膝跪地,掩饰了这段不算短的沉默。
“请王下令。”
方才一段长话让湛天谣说话变得更艰难了些,她抿了一下干裂的唇角,才道:
“死守。”
王城能被破一次还不危及城内,只是因为姚说易的目的不在此城,若是让姚说易回过味来,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彻底”夺下一个州郡的王城。
此刻开始,居忠必须死守王城,绝不能让姚说易再度破城。
居忠听罢并不惊愕,合拳应道:“臣领命。”
湛天谣单手将他扶起,也不知道那与寻常女子相差无几的身形究是如何轻轻一托就能撑起居忠那高壮的身形。
她对居忠略一点头,便纵身上战雉的背鞍。
战雉巨大的阴影从虞宫王城上空升起,近乎遮天蔽日。
“吾王,保重。”
居忠目送战雉队飞远,这才回身下令。
“闭锁所有城门,放下‘虎门’机关。”
虎门即是用一整块断龙石所做的封门机关,即便大门被破,人力也无法移走那块巨石。
“全体弓/弩兵、盾兵上城楼,准备——死守!”
距离王城四百余里的羽山道处,付寻松正带人埋伏在山道两侧的山脊上。
他小心翼翼的布置好埋伏,再谨慎的抹掉了埋伏的痕迹,静待敌军落入陷阱。
他在天将明时不经意抬起头,恰巧撞见天际划过的玄黑身影。
“白景大人这是要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