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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地躺在那里,从旁照看之人几乎每刻都要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生怕一眨眼人就这么没气了。
文书小心翼翼的守了数个时辰,这才探到居忠鼻息趋稳,稍稍放下心来。她起身收拾了满地狼藉,出帐换了一盆清水,拧了块布巾,给居忠擦了遍脸。
仔细端详这粗犷的壮汉,五官居然并不骇人,重伤之后,更显粗几分柔和,只是与羸弱二字相去甚远,也就称不上是俊逸,寻常人自然注意不到他长成什么模样,只会被他那高壮的身形慑住,更难忘的自然就是那煞神般提着一双板斧把人当树桩来砍的模样。
文书似乎回忆起什么,半弯着腰,持着布巾的动作僵住,就这么恍惚地定在塌边,直到她面前的其中一盏烛火狠狠地跳跃了一下。
她被惊得抬眼去看,发现原来是那烛火快要燃至尽头。她不禁皱了一下眉,当即起身,打算换掉那只将灭的不详烛火。
重伤、高热、失血……等,让榻上居忠与其说是在睡,不如说是昏死。然而,他昏得并不彻底,时常皱眉,接着又傻笑,像是在做一个个迂回绵长的梦,就在文书起身准备去换掉烛火的时候,居忠陡然双眼圆睁,像是做了一个惊恐至极的梦,一时弄不清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直至他看清榻前之人。
“是你?”
居忠防心极重,每次受重伤后醒来都会恍惚许久,若是面前若没有熟悉的人,就曾陡然暴起,拧断了看顾之人的脖颈,所以湛天谣才会特意问起是否有留人。
他看清是随军文书后,当即卸去了那份杀意,逐渐从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混乱梦境中回过神来。
“王呢?”
居忠的声音十分虚弱,好似旁边谁呼吸得重写,都能将它给盖过去,文书根本没能听清他问了什么。
他问完之后微微一顿,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过虚弱了,一时竟有些茫然。
就像一匹驰骋天下的良驹忽然折了腿,沦落到连站都站不起来,心下自然无所适从。
“我是不是……”他自己刚起了话头,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此时的居忠一点也不像平时那般畅所欲言,这让他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笑的念头刚一兴起,就牵动了他腰腹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弹坐起来,没想到这番动作却愈发加重了疼痛,转瞬就抽光了他躺了这么多个时辰才积攒出来的那点气力。
居忠当即往侧面一滑,差点就要砸回那张只铺着几层凉席的地塌上。
“咣”的一声,文书带翻了铜盆,水撒了一地,而她已在这不及眨眼的瞬间蹿到了居忠的面前,的捞住了他。
居忠的身量对文书来说有些过重,可她扶得相当轻松,甚至连摇晃都没有。
她小心翼翼的撑着他,帮他重新平躺到塌上,这才回身准备去收拾方才碰倒的盆,却被居忠一把拽住手腕。
文书的手腕很软,就像任何不会武之人的手,给捏住脉门都不做任何挣扎。
“你好的不止是脚力吧?把手给我看看。”
居忠本就力气不小,就一个伤者而言,更是大得有些过分,捏得文书腕骨咔咔作响。
文书心下轻叹,自然顾不得地上的盆了,只得转身将自己的双手都递到了居忠眼前。
“你的手腕……?”
烛火很暗,居忠辨认起来十分费力,文书也没有打算让他伤神费眼。
“我原是用刀。”她说。
“刀?”居忠疑惑:“是跟王一样的刀法?”
“是。”
“……”
“是王传授的刀法。”
居忠微愕,沉默半晌才问:“怎么会废了?”
“王亲手废的。”她到不避讳,“是我僭越了,应当受罚。”
居忠不自觉松开了手,任由文书抽回手腕,面上却愈发疑惑:
“依王以前的脾气……”
依照湛天谣以前的脾气,居然只是废了双手,而没有取其性命,简直不可思议。
居忠难掩好奇,文书却不打算多说。她十分难得地笑了一下,似乎想用这个笑容掩饰掉那些过往,道,“虽是办事不利,也算因祸得福,加上有人求情……都是些过去之事,我从未对王心存怨怼,中将军可否别再问了?”
“好。”居忠当真没有再问,却注意到另一件事:“你称我为……中将军?”
不等文书回答,他便道:“并非是我名讳里的‘忠’,对吗?”
“中将军睿智。”文书拱手。
居忠闻言没有大喜,反而明显地一滞。
他过了大半晌才回过神,抬手便往自己腰腹上一抚,文书察觉到时已经来不及拦。
居忠的指尖尚未碰实,就已经被剧痛噬遍了自己的四肢百骸,竟连一口倒气都抽不上来,浑身疼得不可自制地抽搐起来。
“中将军!”文书一声疾呼,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文少光的北斗枪法本就是寻常人接不住的枪,居忠当时还少了一柄板斧,伤得自然不止是五脏六腑,不止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就连骨头都不知碎了多少。若是湛天谣再迟一步,恐怕只能捡到居忠拦腰断成两截的尸体,“中路大将”当时也就真的成了“追封”,而现在……
居忠道:“文书向来直言不讳,现在也无需瞒我。”
“是。”文书自然明白他所指的意思,“王与吾等本以为您今夜是不会醒的。您若今夜不醒,虽然会昏迷数日,却反到是件好事。可……”
可他却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