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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香兰大闹了审查组,虽说抒了那一时的义愤填膺,但又觉得破坏了俞大明正直光辉的英雄形像,心里头害怕他落下“惧内”的坏名声,又是愧疚又是忧心,天天都不得有好心情。幸而大的几个孩子已去镇上上了中学,她就对俞敏海一人紧盯不放,有时也撒一撒气儿。
俞敏海依然上得了天,入得了海,遁得了土,逸得了水,神出鬼没,不羁天规,不守地约,死罪不犯,令人厌烦,令人捉狂难止。
一天中午,俞香兰边拉着风箱烧火做饭,边心思着得让俞敏海干点什么,省得他一个中午里又不知该去掏了谁家的喜鹊窝,又会揭了谁家的瓦片。
俞敏俪抱着书包慢吞吞地进了家门。俞香兰就问:“海海呢?你都到家了,他那种火燎燎的人怎么倒迟了呢?是不是又被老师给留下来了?”
俞敏俪摇摇头,见午饭未妥,拿了作业本出来,独自做作业。
俞香兰快速地拉了几下风箱,说:“瞧你这小模样,天天准点到家,海海要是有你这一半自觉就好。”
等了饭好后,又等了好一会儿,俞敏海还不见回家,俞香兰正要出门寻他时,却见他一路急跑回来。
未等俞香兰开口,俞敏海先兴奋地嚷上了:“阿公回来了,哈哈,是我带他去外公家的。”
原来是俞细命的老友李有福带着他的一位儿子从印尼回来了。
俩人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福宁城关开始一直问路,找到了这个小村庄,又从村囗一直问讯过来,半路上撞上了俞敏海。
当年俞细命回到唐山后,一边忙着娶亲生子,一边不忘为兄弟寻找亲人,虽尽了人意,却也无果。他曾经找人写了封长信,写尽了歉意,也写尽了自己亦是父母双亡的同样伤怀。俩人在头几年里曾经通了几封信,各述了情怀,但后来俞细命不再去信,就此断了音讯。
若说远游的游子,年轻时的乡愁如同月亮的亏盈隔时来去。而人到老年时,乡愁就跟钟摆里的秒针,嘀嗒嗒地时刻响个不停。
李有福经过几十年的打拼,家资已经颇丰。这些年来,他越发思念家乡,思念自己年少时的知交。煎熬难忍时,一刻不容缓地踏上了归途,按着记忆中的老地址一路问讯而来。
物非,人亦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旷别多年的老友见面,容颜早已全非,但旧人依稀梦中影,那神态早印在脑海里永不褪色。一声兄弟呼喊,俩老头相拥抱头,哭了个感天动地,惹得一屋子的人都红了眼。
俞敏海却在一旁看得热闹,猛然记得也要给母亲报个信,于是又跑回家去。
俞香兰听了将信将疑,却也免不了一时激动,不等俞敏海多话,匆匆地打发他吃饭,赶兄妹俩去了学校,自己去了娘家。
俞细命和李有福话一话以前共同的岁月故事,等不及细数分别后的几十年风波,就急着要把一家人都召集回来,尤其是一定要让俞大明回来。可俞大明近来对工作更加热诚专注,已达到废寝忘食地步,但不得已也只好回家来了。
俞细命家的厅堂里摆起了两张大八仙桌,其中一张还是从邻居家借来的。叶芙槿忙着招唤人宰鸡杀鸭,大儿媳妇拎着只刚下了几个蛋的小母鸡,久久地狠不下手。俞细命硬是把它夺过来,用手一拧巴,小母鸡一声咯还没转过来就咽了气。
俞细命特意开了一坛子的自酿红粬酒,香郁的酒味儿熏得气氛更加隆重。
吃饭时,男人一桌,女人们依旧为大菜小菜在忙活着,小孩们挤在另一大桌,全家乐融融得让老朋友感慨万千:“老兄呀,还是你回唐山好呀,单是一家人这么围着,说一说咱们福宁本地话,就是一种幸福。像我找了个番婆子,生了几个番仔,憋了这么多年说不上一句福宁老家话,觉得这日子窝得很啦!”
俞大明是在场中最见过大世面的人。他站起来,端起了酒杯:“您老是南洋爱国爱乡的老华侨,我代表故乡的政府和人民欢迎您衣锦还乡,您老以后也多回家看看,看看祖国日新月异的变化。”
俞细命劳碌了一辈子,本想感慨命途凉薄,可被兄弟说了羡慕的话,突然间觉得这人世间的沧桑都不值得一提,心里又无比赞叹俞大明不愧是政府工作的人,话说得很是有水平。
他自豪地说:“我这女婿以前是个英雄,现在是个工作标兵。”
俞大明面露赫色,先一阵搜肠刮肚后,谦虚地说:“不敢称标兵!经历过几年的非常时期,我们福宁县处百业待兴之际,对于一个真正的**员来说,任何时候任何单位,都是一样的战场,我们都应该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都应该有苦尽甘来的主人翁态度。”
其他的人都点头表示赞同,纷纷举杯,宾主俱欢。一席间就只有那个番仔因言语不通而沉默寡言,却也是深深地感觉到了气氛热融,跟着点头示意。
俞细命不由自主地与兄弟推心置腹了起来:“我说呀,这外面的世界即使千百般的好,也不如故乡的一土垒窝来得温暖。人老了都要叶老归根,你要不要回家来呀?要是想回来,就往我这儿来,咱们是兄弟,是亲兄弟的那种。你养的番仔也回来,我们这里也挤得下。”
此一番话说得俞香兰的俩个兄弟面面相觑,相互交换了下眼神,明白彼此的意思:“我们的屋子刚够分家用,哪里能挤得下更多人?”
老华侨亦不胜唏嘘:“番仔就是番仔,这次我本想让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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