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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吃,但赚钱的生意,老板自然是乐得她来。
怕阿黎等的无聊,老板吩咐小二先上了几碟小菜,又将店里上好的酒端了上去,阿黎便自己乐呵呵地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听着一旁食客们的闲聊。
“前两月新开的百花戏园,你们去过没有?”一位青衫男子说道。
“当然去过,那百花戏园的杜姑娘,不光姿色绝佳,唱的曲儿也是一绝。”坐在他对面的男子立马接了话。
夹在他们中间的小书生,却迷茫地剥了颗花生,塞进嘴里,“我没去过……”
一听这话,那两人便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说你读书读傻了吧,竟没去过百花戏园,没听过杜姑娘唱曲儿?!”
“没……我不知……”书生缩了缩脖子。
“这怎么行,多少人挤破了头,就为见到杜姑娘,听她唱一曲儿,你竟都不知!”两人不知为何义愤填膺起来,桌上的酒菜都未吃完,就一左一右将书生架起,冲出了酒楼。
“客官!您还没结账呢!”小二哥在门口大喊。
阿黎啧啧两声感叹,手上也未停下,她面前的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佳肴,色香味俱全,便是一口一口,将之入了肚。
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面前的盘盘碗碗便去了大半,还未有停歇之意,将周围的食客都看呆了去。
待佳肴一扫而光,最后一杯酒下了肚,阿黎便招呼老板,“老板,结账。”随后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不必找了。新菜味道尚可,就是略有些咸了,还需改进一下。”
“多谢客官,我们下次一定改进,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再来!”老板笑开了花,亲自将阿黎送出了酒楼,将银锭子宝贝地收进了袖中。
出了聚贤楼的阿黎,便见到扛着糖葫芦,沿街叫卖的小贩。那红艳艳的果子映入阿黎眼中,有些刺眼。
那日长安城,她也买了一只糖葫芦,只是最后它在那个红衣的人手中,化掉了。
阿黎撇开头,走入街道,与那艳红的冰糖葫芦,背道而驰。
此次阿黎没再闲逛,买了一包糖块,便走上了回去的路,今日时间尚早,她可以走路回去,这糖自然是路上打牙祭用的。
一边含着糖,一边甩着糖包,慢慢悠悠地走着。这处山路少有行人,杂草丛生,唯一一条像样的道路,也是阿黎这几日踩出来的,不得不说,那住处确实偏僻了些,也不知乔冰仙那是历的什么劫。
那么悠哉悠哉地走,不多时也便到了,远远地,阿黎便瞧见乔冰仙站在院子里,正将晒干的辣椒收起来。
“五师兄,我给你带了糖。”阿黎跑过去,将手中的糖包递了过去,因为被她重新叠过的缘故,乱七八糟的。
乔冰仙一见那模样,心里便几分明白,顿时无奈笑道,“给我带的?怕不是你吃剩下的吧。”虽是如此说,但还是伸手接过了糖包。
“这怎么能叫吃剩下的,一人一半,我只是吃了我那半嘛。”阿黎嘻笑,咂了咂嘴里的甜味,“师兄,你可见到贤华镇中有妖魔作祟?”
“怎么突然这样问?”乔冰仙收好了辣椒,放到一边,便拆开了糖包,取出一块来放进嘴中,“在贤华镇听说什么了?”
阿黎点头,“之前便听闻,贤华镇中出现了奇异案件,一直未在意,今日茶馆说书讲的便是这事,若是真的,倒的确奇怪。”
“全身无伤,亦无中毒迹象。”乔冰仙一双明眸闪烁微光,便是如此说道,“确实不寻常,非凡人能做到,应是妖魔作祟。”
阿黎见他双目视空,便知他开了乾坤明目,“师兄快顺便看看,是否哪里有妖魔藏身。”
乔冰仙收了法,看着阿黎,无奈地笑了,“你啊,我也不是万事万物都能看到的,妖魔幻化人形,混迹于市井,我又怎能看得出。”
“怎么,你莫不是想管此事?”乔冰仙见她一脸遗憾,多少猜到了她的心思。
“就是,有些无聊,多少想管些闲事。”阿黎百无聊赖地用手卷着一缕发丝。
“虽凡人各有其命,但妖魔作乱有违一道,你若是想管我也不会拦你,只是一定要注意,若是强大的妖魔,不要逞强,上书天界后天帝自会派人前来降服。”乔冰仙语气严肃了几分。
阿黎闻言笑了笑,“师兄多虑了,能威胁到我的妖魔,也是不多的。”
乔冰仙敲了敲她的脑袋,责怪道,“切莫大意了。”
“我知道了。”阿黎捂着脑袋,跑回了房间,乔冰仙也自是无奈,轻笑看着。
第二日,阿黎早早便出了院子,溜达着又去了贤华镇,随意找了处馄饨摊,吃了三四碗馄饨。正想着要不要直接混进官府去调查调查,却见一位戴着面纱的粉衣女子自面前走过,那身姿曼妙,眉眼如画,所到之处更是有隐隐花香,随风而来,甚是迷人。
阿黎瞧着那女子自一处小门,走进了一家院中,回想方才感觉到的,那女子身上极力隐藏的妖气,饶有趣味地笑了。
看来今日运气不错。
绕过街道,阿黎来到那处院落的正门,只见门前匾额山四个大字——“百花戏园”。阿黎顿时想起昨日酒楼中,那两位食客的谈话,讲的便是百花戏园的名声正盛的杜姑娘。
走进戏园大堂,便见高高的戏台上,正演绎着一出戏,台下座无虚席,但都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阿黎仔细瞧了,台上那几人中,并无她在街边见到的女子。
“这位客人,实在不巧,今日满座了,您请明日再来吧。”还未等阿黎做何,便有小二迎了上来,歉意地赔笑。
阿黎环视一圈,确实没有一处空座,但她不紧不慢地,自锦囊中取出了不小一块碎银,放在手里颠着。
“这……”小二何时见过这么多银子,顿时眼睛都直了,但又实在是没办法,“这客人您看,这实在是没座了,若是您不介意,小的给您在一边添个座儿,您看如何?”
“无妨。”阿黎本就不是贪图听戏的,随意应了一声,便将那块碎银丢给了小二。
不多时小二便搬了椅子来,阿黎坐下了,便百无聊赖地等着那杜姑娘出场,她是不喜听戏的。
待了许久,阿黎都险些要撑着脑袋睡着了,才突闻堂内呼声热烈起来,定睛一看台上,只见一头戴金丝黛蓝凤冠盔头,身团凤女蟒戏服的女子登了台,大红的颜色,上绣精致的凤凰纹样,周身单镶黑宽边,平金绣云,绒绣仙鹤。
就算在宽大戏服的遮掩下,也依稀能看出那女子玲珑身段,上了妆容亦是五官精致、眉眼之间尽是妩媚之色。
只见她莲步轻移,水袖挥动之间行云流水,优美动人,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看客们。
只第一眼便是心动,待到她开口,更是惊艳。
声如玉珠,轻柔婉转,时而似潺潺流水浅吟低唱,时而凄美若雨落青叶般泠泠作响,音中含哀,眉眼含霜,那似不只是一场戏,亦是她的情。
如此引人入胜的戏曲,令得台下众人纷纷衣袖拭泪,阿黎也觉心中有些哀凄,却并未如凡人那般落泪。
也就在众人落泪之时,台上女子水袖轻挥,一道清浅胭脂色飘摇而出,向着台下一男子游去,没入他身体消失不见。
那男子只顿了顿身子,便恢复常态,似什么都未发生,台下众人并未注意到女子的动作,只是一旁的阿黎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她自是认得出,那道胭脂色便是这女子的妖力。
如此看来,这贤华镇月月死人的诡异案件,十有八九是她所做。
但阿黎并不能当众对她如何,等这出戏结束了,女子下了台去,便见那被妖气侵染的男子,也自一旁的小门进了后院。
阿黎也进了后院,隐去身形气息,悄悄跟在他身后。只见他一路向偏僻处走去,直至一处阴暗无人的角落,那里竟还有另一个身影。
细看,才发现那躲藏在阴影中的人,正是刚才戏台上唱曲的女子。她已摘了凤冠,洗去了红妆,露出一张妩媚的羞花之容。
男子被妖术魅惑,神识恍惚,愣愣地站在那里。女子素手点在他的眉心,妖力波动,那双秋水明眸中亮起胭脂之色,紧盯着他双目。
男子双眼渐渐睁圆,圆润莹白的光团,渐渐自眉心被那女子抽离。
“住手!”阿黎撤去隐匿的仙法,出声喝道。
女子见到突然出现的阿黎,神色惊慌,迅速收回了手,带着指尖莹白的光团,匆匆逃离,不见了踪影。
阿黎也未能感觉到她的妖气去向,蹲下身察看倒地的男子,只见他两眼瞪着如铜铃般大,身无伤痕,与那诡异案件描述的死状一样。
只是这次亲眼所见,阿黎便是明白了,那些人皆是被刚才那女妖,生生抽走了魂魄。
戏园人多眼杂,很快便会有人发现,阿黎不便久留,自是隐去身形离开了戏园。
虽跟丢了女妖,但阿黎并不急着去找她,既然她杀人的场面被阿黎见到,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她自然会来杀阿黎灭口。
而不出所料,阿黎在街上闲逛,走进一处小巷时,便有一阵浓郁的花香袭来,带着惑人的妖气。这点妖气自然不能蛊惑到阿黎,但她顺势便装作中了妖术的样子,恍恍惚惚地跟着那花香,一路走去。
穿过几条街道,便来到一处大院门前,这院落虽是豪华,却着实有些冷清。
推门走进院中,顺着花香绕过前厅,来到了后花园,便见园中种满了杜鹃花,满目艳丽,伴着玉珠之音,花香扑鼻。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园中那座华丽的戏台,高高的木制台面上,摆满了鲜艳的杜鹃花,隐约中能看到花朵簇拥着什么。
戏台之上,穿一身凤冠霞帔的杜江月,不着妆容,眉目低垂。轻拂水袖,玲珑宛转的嗓音唱着曲,没有了乐的陪衬,越发显得那声音清澈如空灵之境。
又是那首凄人的曲子,她唱着唱着,满目哀戚,竟是落下泪来。曲毕的那一瞬,她突然跌坐在地,匍匐在戏台中央的花丛之上,神色变得温柔,伸手抚摸着花丛中央,那里似乎有什么在。
“江郎,今日的曲子,你可还喜欢?”杜江月柔情似水,长长的水袖搭在花丛上,拂落了片片花瓣,“我记得你最爱这曲,说唯我唱的最好……”
阿黎看着这场面着实有些尴尬,但她想看个究竟,又不能擅动,生怕吓跑了台上的女妖。
片刻后,杜江月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傻站在哪的阿黎,站起身走向她,且是自五尺多高的戏台一跃而下,轻飘的身子恍若无物。
她站在阿黎面前,眸中有些遗憾不忍之色,终是叹息了一声,“唉……我本不想杀无辜之人,奈何你看到了不该看的,没有办法,只能叫你枉死了。”
说着,她便抬起了手,不忍地迟疑了一下,还是向阿黎眉心点去。
她能做到吗,那自然是不能的,阿黎不着痕迹地一手轻翻,何夕便被握在了手中,她只需一动,便可降伏这女妖。
只不过还未等阿黎动手,一声巨响自一旁响起,将二人都惊了一惊。看过去,那一处高高的围墙,已然化作了碎块倒在地上,烟尘弥漫中,一道黑影突然闪了出来,直奔女妖而去。
杜江月警觉地轻身后撤,灵巧地弯腰躲过了那黑影,黑影便绕了个弯,再度钻回烟尘之中。
在经过阿黎眼前时,她倒是见到了那黑影的真面目,竟是一串檀木念珠。
那佛珠回去之后,便是有一人踏过碎石,走进院中。那人一身洁白的僧袍,眉目清秀、青丝不扰,手中握着的正是方才的檀木念珠,由一百零八颗檀香木珠串成,长的几乎要垂在地上。
“花妖,今日你逃不掉了。”那僧人平静说道。
杜江月凝眉,瞧了一眼戏台上的杜鹃花丛,便回首防备地看着他,“玉泓和尚,一年多了,你还不肯放过我!”
玉泓合掌于胸前,身上气息平静祥和,颇有几分清心佛陀——狱祖的味道,“你造下杀孽,法理不容,贫僧自然要为这人间,除去祸害。”
“祸害?”杜江月哀凄着眸子,不解地看着玉泓,“我杀的那些人才是祸害,他们为一己私欲伤害无辜之人,却仍旧逍遥法外。你说法理?法理便是任由恶人为非作歹吗!”
“善恶终有定数,若非你夺了他们性命,他们今日或许早已放下屠刀,皈依我佛。”玉泓依旧讲着那些道理,阿黎立在一旁被忽视,也快要有些听不进去了,“妖终究是妖,嗜杀成性,冥顽不灵。”
玉泓未再给她讲话的机会,默念咒语,手中的念珠应声而断,却并未落地,而是以飞星之势掠至杜江月上空,一百零八颗檀木念珠交相组合,绘成了法阵。
那大阵避开了阿黎,却将戏台笼罩在内,杜江月瞧见即将成型的法阵,惊慌地飞身跑上了戏台,展开结界,将那杜鹃花丛护在了其中,可她却没有护住自己。
法阵结成,一百零八颗念珠瞬时光芒大绽,化作道道光锥砸落而下,其上附带着强大凌厉的力量,可以瞬间击穿坚硬的岩石,又更何况血肉之躯。
这和尚修为不弱啊,阿黎瞧了他一眼,又看向被烟尘笼罩的戏台,兀自思索着什么。
一百零八颗念珠全部落尽后,烟尘迅速散开,便露出了里面的模样,阿黎看着,着实惊了惊。
戏台上钉着数十颗光锥,已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杜江月跪坐在戏台之上,头上的凤冠跌落一旁,青丝凌乱,她的身体被三颗光锥刺穿,殷红的血染红身上的戏服,在高高的台面上流作一片。
她痛的浑身都在颤抖,却还是抬首看向了面前,戏台中央的花丛已是破碎,露出了藏匿花丛中央的东西。那是一副木棺,并未封盖,棺内躺着的,是一位清秀模样的书生,双目轻阖,似是睡着了,可阿黎感受得到,那书生没有一丝活气息,俨然是具尸体。
因受杜江月结界护着,那木棺未受丝毫损坏,那书生的尸身,亦是安然无恙。
见到棺木未损,杜江月似是不觉疼痛,竟安心地笑了。却也在下一刻,再撑不住使用妖力,结界便溃散而去。
玉泓收了法,光锥重新化作念珠,掠空回到他手上化作珠串,杜江月也瘫倒在戏台上,汨汨鲜血迅速染红了整个戏台。
看到台上的木棺,玉泓眼中尽是遗憾,“不过一年,你便虚弱至此,执念于已死之人,终是有违正道,贫僧劝你还是伏诛吧。”
杜江月竭力用双臂撑起身体,爬到木棺旁,伏在棺沿上,突有腥甜之感,不愿污了棺内干净的人,还是偏头吐在了台面上。回首再看那书生,溢流出鲜血的嘴角竟勾起笑来,“江郎,莫怕,月娘在……月娘会一直,陪着你……”
“花妖,贫僧便送你一程。”玉泓垂眸说道,便盘膝而坐轻念咒语,佛珠随即漂浮而起,围绕在他身旁,并在下一刻化作一百零八道华光,直取杜江月性命。
“终究还是逃不过,江郎,月娘来陪你了。”杜江月满目哀戚,看着闪掠而来的念珠,两行清泪流下,终是阖上了双眼,等待即将到来的消亡。
“够了,停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