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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马上反应了过来——有人行刺!
他的身后就是皇帝陛下,如果他抱头鼠窜,那么这雪光似的一刀,便会直接斩在陛下的身上。当然,三皇子并没有苦荷大宗师那种踏雪无痕的身法,也没有叶流云那种棺材架子一样坚强地一双散手,就算他再如何强悍地挡在皇帝面前,估摸着这惊天一刀,也会把他直接劈成两半,顺带着取了皇帝的首级。
躲与不躲都一样,所以三皇子选择了最正确的做法,他死死地站在原地,盯着那片刀光里刺客模糊地脸,双腿发抖,裤裆全湿,不顾一切地尖声叫了起来!
啊!
尖锐的叫声响彻顶楼之前,场中所有人都已经发现了行刺的事实,因为从来没有人想过庆国皇宫的大内侍卫里居然会有刺客,所以当那把刀挟着惊天的气势,砍向栏边捉着小酒杯地陛下时,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从而让那把刀突破了侍卫们的防守圈。
只有范闲例外,他一吐气,一转腕,一拳头便打了过去,这名刺客隐藏的太深,出手太突然,刀芒太盛,以致于他根本不敢保留丝毫,身后腰处地雪山骤现光明,融化而涌出的真气就像一条大河一般沿着他的右臂,运到他的拳头上,然后隔着几步的空气,向那片刀光里砸了下去。
这一拳相当的不简单,拳风已经割裂开了空气,推着微微的嗡嗡声,就像是一记闷雷般,在刀光里炸响,将那片泼雪似的刀光炸成了粉碎!
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范闲胸中一闷,极为震惊地发现使刀之人居然也是位九品的强手,不过也对,敢来行刺天下权力最大君主地刺客,没有九品的身手,怎么有脸出手。此时他已经飘到了三皇子的身边,左手一翻,黑色的匕首出腿,极为阴险地扎向刺客的小腹。
刺客手中的刀只断了一半,刀势却愈发地凄厉,速度更快,竟似同生共死一般。侍卫们终于醒了过来,大叫着往这边过来,与范闲前后夹进,这名刺客就算是九品强者,也没有什么办法。
但就在这个时候,悬空庙正前方天上的那朵云飘开了,露出了太阳,那轮炽烈的太阳。
光芒一闪,楼宇间泛起了一片惨惨的白色,然后出现了一名全身白衣,手持一柄素色古剑的刺客——没有人知道这个刺客是怎么出现在了顶楼,也没有人发现他借着阳光的掩饰已经欺近了皇帝的身前。
嗤嗤两点破风声起,两名皇帝身边的侍卫最先反应过来,将陛下往后拉了一把,付出的代价是这两个人喉头一破,鲜血疾出,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就摔倒在地。
一个白衣人。拿着一把古意盎然的剑,直刺皇帝面门!
……
……
先前豪言一生未退的皇帝陛下,在这宛若天外来地一剑面前,终于被悍不畏死的贴身侍卫拖后了几步。
此时那把夺人心魄的剑尖其实离他还有一尺远。但所有人似乎都觉得那一截剑尖。似乎已经刺中了皇帝的咽喉。
所有地人都知道庆国皇帝不会武功,又有几个侍卫狂吼着堵在了陛下的面前,事起突然,又心忧圣上安危,这些侍卫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用人肉挡住对方的剑势。
无数鲜血飞溅着,皇帝的双眼却依然是一片宁静,死死盯着那个一无往前、剑人合人的白衣刺客。
……
……
侍卫们的实力足够,悬空庙下面还有洪公公,还有叶秦两家唯一的两名九品强者。此时只要能阻止那名白衣剑客一刹那,就可以保住陛下的性命。
但谁来阻止?侍卫们已经做足了他们应做的本份,他们明知道自己地同僚当中出了刺客。自己只怕也很难再活下去了,为了给家人留些活路,他们拼命的本领都已经拿了出来,剩下替陛下挡剑的事情,应该是留给陛下这几个儿子来做吧……
连环地几击。都只是发生在极短暂的时间之内。当时,三皇子受惊脱手的酒杯还在地上骨碌骨碌转着,满脸震惊的大皇子正准备冲到父皇的身前。替他挡下那柄杀气十足地古剑,却只来得及踏出了两步,脚后跟都还没有着地。
此时,范闲阴险递出去的黑色细长匕首,距离侍卫刺客的小腹还有几寸距离,却已经感觉到了身后那股惊天地剑势。
满天的血飞着,就像满山的菊花一样绽开,侍卫们死不瞑目的尸首在空中横飞,他们死都没有想明白。那名白衣剑客怎么可能躲在悬空庙的上方,那里明明已经检查过了。
所有的一切,都像慢动作一样,十分细致而又惊心地展现在范闲的眼前。
他甚至还能用余光看清楚,太子满脸凄怆地向陛下赶去,那副忠勇的模样,实在令人感动无比,但很可惜,太子殿下很凑巧地踩中了弟弟失手落下的酒杯,滑不着力,整个人快要呈现一种滑稽地姿式摔倒在地上。
上天注定,机缘巧合,此时只有离陛下最近,反应最快的范闲,来做这位忠臣孝子……范闲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身后那柄剑上的杀意,比身前这位九品刺客更加纯粹,更加狂盛,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激起了他深埋内心深处的戾气,他有信心在这一瞬间之内,同时救下陛下和身旁的老三,只是肯定要被后面那个白衣剑客重伤。
——但他决定搏了,这么好的机会,吝啬的范闲不肯错过,这么强的敌人,好胜的范闲,不肯错过!
但就在这个时候,令范闲有些心寒的是,刺客们的最后一招终于出手。
这一次对方使出了埋在庆国宫廷侍卫里已经十年的钉子,又不知花了多大的代价,请动了那名白衣剑客,拼着要折损自己在庆国十余年的苦力经营,诱走了洪公公,适时而动,才造就了当前这个极美妙的局面——但是,那名九品刺客不是杀招,甚至连那名剑出凄厉的白衣剑客也不是杀招。
真正的杀招,来自庆国皇帝的身后!
那名先前奉上菊花酒的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当皇帝被白衣剑客一剑逼退数步后,便正好挡在了他的身前,只见他一翻酒案,伸手在廊柱里一摸,就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把灰蒙蒙的匕首,狠狠地向着皇帝的后背扎了下去!
匕首是藏在悬空庙的木柱里,柄端被漆成了与木柱一模一样的颜色,而且经年日久,根本没有人能够发现那里藏着一把凶器。没有人知道这把匕首放在这里已经放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对方针对庆国皇帝的这个暗杀计划谋划了多久。
只看这翻耐性与周密的安排,就知道对方志在必得——谋杀一国之君,最需要的不是实力,而是决心和勇气。
此时庆国皇帝的身前。是一柄古意盎然,却剑势惊天地长剑,他的身后,是一柄古旧至极。却极其阴滑的匕首,根本毫无转还之机!
范闲知道自己面临着重生以来,最危险的一次考验,比草甸上与海棠地争斗更加恐怖,但他来不及嗟叹什么,便已经下意识里做了他所以为正确的选择,黑色匕首脱手而出,刺向了对方的双眼。
他知道自己不是神仙,就算是五竹叔或者是四位大宗师出现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不可能在击退面前刺客。保住老三性命的情况
下,再与那名白衣欺雪的剑客硬拼一记,还有足够的时间与力量。去帮助陛下对付身后的那名小太监。
宫中那位小太监没有什么功夫,但是他手中的那把陈旧至极的短剑,却是最要人命地东西。
所以他选择了先救三皇子,再救陛下,虽然这种选择在事后看来是大逆不道。但在范闲眼中看来,三皇子只有八岁,还是个小孩子。
救人。自然是先救小的。
……
……
黑色匕首像道黑蛇一般,刺向了第一位刺客的眉宇间,对方此次筹划地极详细,当然知道范闲最恐怖的手段,就是这把黑色的细长匕首,传说中是费介老怪物亲自开光的不祥之物,那名九品刺客不敢怠慢,半截直刀一闪,直接将这把匕首狠狠地击向了楼下。
他想看看。被世人誉为文武双全的范提司,在失去了武器地情况下,还怎么能面对自己的一刀。
匕首刚刚飞出栏杆的时候,范闲已是急速转身,将自己地后背晾给了刺客,而在转身的过程当中,以根本没人能看清的极快速度,在自己的头发里拈了一拈,借势向后轻轻一挥。
一只细细的绣花针,不偏不倚地扎进了那名刺客的尾指外缘,只扎进去了一丝,连血似乎都不可能冒一滴出来。
而那名刺客却是闷哼一声,顿觉气血不畅,一刀挥出,斩去了自己的尾指。
抬头,已然不见范闲。
范闲此时已经来到了那名不可一世的白衣剑客身前,拦在了他与皇帝之间,随他而至的,自然还有那三枝勾魂夺魄地黑色弩箭与几大蓬已经分不清效用,但浑在一起一定是十分淫荡,足以烂肠破肚的毒烟!
一大片黄的青的白的烟,在悬空庙最顶层的木楼里散开,真是说不出的诡异,就像是京都偶尔能见的烟火一般。
但那白衣剑客竟似对范闲阴险的作战方式十分了解,早已避开了那三枝弩箭,也闭住了呼吸,依然是直直地一剑,穿千山,越万水,破烟而至,杀向范闲的面门。
此时所有手段都使出来了的范闲,正挡在皇帝的身前,就算这一剑刺了过来,也只会首先刺中范闲的身体,就算他大仁大义到肯替皇帝老子送命,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至于陛下身后那个行刺的小太监……嗯,请陛下自求多福吧。
一剑临面!
范闲体内的霸道真气无比狂虐起来,此时不知道是心神在指挥真气,还是真气已经控制住了心神,只听他尖啸一声,双掌疾出,体内的真气竟似被压缩成了极坚固地两截山石,透臂而出,迎向那柄寒剑。
白衣剑客微微皱眉,知道自己如果依然持剑直进,就算刺透了范闲的胸口,只怕也会被这恐怖的两掌将胸骨尽数拍碎。
嗤的一声,那柄古剑就像是仙人拔弄了一下人间青枝般,微微一荡,刺进了范闲的肩头!
在这一瞬间,白衣剑客舍剑,与范闲对掌。
轰的一声巨响,劲力直震四际,灰尘大作,毒烟尽散,白衣剑客就算再如何天才,也及不上范闲打婴幼儿时期打下的真气基础,左手稍弱,腕骨喀喇一声,便是折了。
但令范闲心惊胆颤的是,白衣剑客被自己震退之时,居然还能随手拔去了插在自己肩头的那柄古剑!这得是多快的速度,多妙的手法!
一击不中,马上退去,正是一流刺客的行事风格,白衣剑客脚尖在栏边一点,再也不看范闲一眼,便往庙下跃去,衣衫被山风一吹散开,就像是一朵不沾尘埃的白鹤一般。
……
……
便在白衣剑客与范闲交手的那一瞬间,场间响起两声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响声。
那名让范闲都有些狼狈的九品刺客,此时满脸血红,双肩肩骨尽碎,鲜血横流,眼中带着一丝不甘与绝望,倒了下去,在倒下去的同时,嘴角流出一丝黑血,等身体触到楼板之时,已经死的十分透彻。
在这名刺客的身后,一直佝偻着身子的洪公公,依然袖着双手,就像是没有出手一般。
范闲忽然想到刺客最绝的那一招,霍然转身,然后看见了一个令他震惊,令他许多年之后,都还记得的画面。
拿着匕首意图行刺的小太监昏倒在楼板上,头边尽是一片木屑。
而他行刺的目标,庆国的皇帝陛下,手中拿着半边盛放酒杯的木盘,这是先前皇帝陛下在混乱中唯一能抓到的一件武器,他望着脚下小太监寒声说道:“朕虽然不是叶流云,但也不是你这种角色能杀的!”
确实,庆国皇帝虽然不修所谓武道,但毕竟也是马上打天下的勇者,寻常打架,那还是有几把刷子。
惊魂未定的范闲,看着皇帝拿着半片木盘的形像,却不知道怎么想起了前世看的古惑仔电影……好一招板砖!
悬空庙下响起一阵惊叫狂嚎与痛骂,想必是那位白衣剑客已经逃了下去,看来庆国的权贵们果然胆量足,性情辣,知道对方是行刺圣上的刺客,竟是纷纷围了上去。
又是一声惊呼与闷哼,远远传上楼来。
此时不是表功论罚的时候,范闲伸头往栏边一看,只见地面上,京都守备叶重正掩唇而立,以他的眼力,能看清楚对方正在吐血,想必是先前与那名白衣剑客交手时,下了狠劲儿。
叶重是庆国京都少有的九品强者,既然他偷袭之下都吐了血,那名白衣剑客,自然伤的更重,果不其然,远处满山的菊花之中,可以瞧见那名白衣剑客略显迟滞的身影。
“传说中,四顾剑有个弟弟,自幼就离家远走,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皇帝陛下站在范闲的身后冷冷说道:“范闲,替朕捉住他,看看他们兄弟二人是不是一样都是白痴!”
连遇惊险,一向沉稳至极的庆国皇帝终于动了怒。
范闲知道此时轮不到自己说什么,既然洪公公已经上了楼,皇帝接下来的安危就轮不到自己关心了,虽然肩头还在流着血,但他的人已经跃出了栏杆,像头黑鸟般,疾速地往楼下冲去。
楼下又是一片惊呼。
“看戏啊!”范闲面色一片冰寒,皇帝既然发了话,自己没什么办法。
在他掠过之后片刻,自身也是猝不及防的京都守备叶重也终于调息完毕,黑着一张脸,往那名白衣剑客逃遁的方向掠了过去,宫典是他的师弟,如果今天捉不住那名刺客,只怕整个叶家都要倒霉,跳进大江也洗不清,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他也要亲手捉住那名刺客,而且是活捉!
紧接着,侍卫之中的轻功高手,也化作无数个箭头,扑向了山野之间。
山下有禁军层层包围,山上,有范闲、叶重这两名九品强者领着一群红了眼的大内侍卫追杀,不知那名白衣刺客还能不能逃将出去。
(作者自认为这章写的好,得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