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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酷暑的夏天屋里却格外寒冷。
小盐巴捂着鼻子想把尸体卷了一道吃力地拖出来,抬眸时月亮正巧照进来一点,供台前竟站了个干瘪的人影。
他穿着旧的短袖衬衫,花短裤,身板笔直,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
是平日里,大盛的打扮。
也对,王嫂的土坯房被隔离将近一个月了,邻里间避讳得紧,除了王嫂的宝贝儿子还会有谁?
“大盛?是大盛吗?”小盐巴放下尸体,语气中带了几分自己也未察觉的埋怨,走上前去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么多天你到底去哪了啊?”
触感一片冰凉,像块木板般僵硬。
离得近了,小盐巴下意识地往他的脸部望去,不正常的青灰色,面颊瘦得凹陷进去,仿佛只剩一块骨头,他的脸上,胸脯沾满了泥巴,两条腿流着血,骨头都碎了,自己却跟丝毫没有察觉似的。
夏日的温风透过门缝飘进来,撞得小盐巴脊背生疼,鸡皮疙瘩从脚心窜到头顶,引得浑身阵阵发麻。
像在碰一具尸体,他慢慢把手缩了回去。
这时,大盛的眼珠突然转了转,嘴角裂开,颧骨肿得像发霉的馒头,牙齿磕着牙齿,露出森然的白色,咯吱咯吱,喃喃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咯,咯,咯。”他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宛如跳珠在心头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打着。
“大盛,你……还活着吗?”
听见小盐巴试探的声音,大盛机械地转头,僵硬的身体垂直着不动,以近乎诡异地姿态转动着眼珠把脸对准他。
“咯,咯,咯。”
仔细一看,灰败的脖子上布满了尸斑。
小盐巴神情恍惚了一下,有些恐惧,又有些悲伤,懵懵懂懂地问道:“大盛,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忽然,大盛的面部剧烈抽动着,泥巴像混了水似的灌进他的嘴里,形成了一条巨大的铁链,将他狠狠捆住,慢慢缩紧,不时片刻,他发出凄厉悲戚的长鸣。
铁链像上了马达,疯狂在大盛的身体里窜动,凶猛无比,仿佛要将他搅碎。
小盐巴愣了愣,下意识地抓住那条铁链,铁链十分惧怕似的,一被碰触瞬间炸开,打散了大盛的身躯,支离破碎,变成焦黑色的灰,四散而去。
“后……山……林……”
“后……山……林……”
“后……山……林……”
随着消散的铁链,耳畔不断徘徊着这三个字,悠悠长长,萦萦绕绕,如缠周身。
“大盛?”
再一睁眼,大盛已经不在了,屋里空空荡荡,月光遮进了薄雾里,漆黑一片。
小盐巴走了几步,站在大盛放在立的位置上,呆呆的,茫然的,半晌才回过神来。
大盛*屏蔽的关键字*。
晃晃晕沉沉的脑袋,他拖着草席,蹒跚地走出土坯房。
大伙儿还在门口候着,恐惧与不安笼罩着他们,见小盐巴抱着具尸体也没上来帮忙的打算,反而往后退了退。
“赤瓦村是不是完了?”有人问道。
没人回答,无端升起一股钻心的凉,忧心仲仲,生恐疾病会光临到自己头上。
村长也惧怕得很,只是责任心作祟,欲言又止道:“盐巴……”
小盐巴浑浑噩噩想着大盛的事,反应迟了半拍,闻言,脚步顿了顿,问:“怎么了?”
“别往坟里头埋,不吉利。”
村里头*屏蔽的关键字*人,基本都埋一处,到地府里也能有个伴,王嫂死得惨,难免心里嫌弃忌讳,毕竟以后自己入土了,也要去住不是?
总觉得,要是葬在一处,他们死时的模样也会变成这样似的。
小盐巴定定地看着他,眼眸清澈而倔强:“过年王嫂在的时候,还给您送了鸡蛋呢。”
窘迫的绯红冲上村长的脸庞,他尴尬地咳嗽,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严厉些:“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王嫂要是还活着,大概也不想拖累我们吧。”
村民们在远处纷纷附和:“盐巴,你要懂得变通啊……张大伯死的时候,也是往山里一抛草草了事,毕竟得了那种恶病,怪吓人的,要是葬在我们那,以后清明谁还敢扫墓?”
“知道了。”小盐巴垂下眼脸,驮着尸体,再也没吭声,只是默默地往山上走去。
“诶!”村长焦急道:“天亮了再去吧,现在黑,危险啊!”
“没关系,路我熟的,不会出事。”
村长还想劝两句,谁知王嫂的尸体突然一歪,深深凹陷进眼眶的眼白蓦地映入视线,涣散的黑眼珠子,就在眼白里诡异又迅速地滚了圈,骇得他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夏风拂过,后知后觉汗衫上裹了层冷汗。
仔细瞧瞧,尸体还是那个尸体。
再要挽留时,小盐巴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