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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室阁门的门板随蒲柳绵薄的身体一并飞躺于过道:少年四肢发颤唇角渗血,满目惊惶却依旧傲骨铮铮。兰室四人推开房门入眼此幕,倏然皱眉,尽皆起立。臂缠绷带、手拄单拐的纪瑾,毒蜂似得盯着趴门板上的蒲柳,走近他骂道:“他妈的,你个ji巴攘的,活腻了不是,信不信老子现在就阉了你,让你他妈真正的男不男女不女。”
看客愈攒愈多,仿佛见着了什么年代大戏。廉衡拦住意欲出头的唐敬德、瑶倌和蛮鹊,先一步踏出兰室,站过道正中心,冷冰冰道:“纪瑾。”
“谁他妈叫……”甫一转身,辨识廉衡,皱眉毒蜂立时变成了要命黑煞:“是你?!你竟然还敢出现在老子跟前。”
“有何不敢。”
“老子现在就要你命。”
“呵”,廉衡双手负背,扫眼愈攒愈多的五湖四海特地赶来“看戏”之人,可还真不想让他们错过一出好戏。冷笑一声,道:“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以为人人尊你声爷尊你声君,是把你当什么东西了嘛?!还是将户部尚书当什么人物了?!”
“你他妈……”
“您除了他妈和老子,可还识得其他脏话?!颟顸无能粗俗不堪,目不识丁胸无点墨,烦请家里拴好,别跑出来乱吠。”纪瑾一个拳头直接呼来,廉衡犇忙退开,“嚯,还能行凶。怎么,施步正上次没摔死你,还想再摔一次。”
“你他妈……”
“我他妈挺好。就是不知,纪大人可好啊?哦,忘了,这大儿子三年前将些脏银买了个进士出身供职于太仓,如今叫人一举揭发罚俸三年,二儿子三儿子又被吾皇终身取缔了科考资格,得是气得下不来床了?嗯嗯嗯不对,他焉敢气病在床,这个月的京官俸禄可还迟迟未发呢,纪大人屁股底应坐了个火盆才对!要草民说呢,这户部连年积欠,太仓库人形老鼠又多,纪大人上顿揭不开下顿,应该的,寝食难安,也应该的。”说时他哎呀叹声气,“你说这人鼠银鼠到处拉屎,是你爹这户部尚书本是个病猫呢?!还是他这位小眼老贼也是只鼠?!”
“我他妈弄死你。”纪瑾牙眦欲裂,恨不能将他磨成齑粉,抡起拐杖就冲其呼啸而来。当此时,飞来一颗坚果,纪瑾哐当倒地,拐杖飞躺一边。廉衡紧忙循望,却并未瞧到什么侠义人物,只当是寸步跟着他的俩暗卫。
但唐敬德已然捕捉到,那消逝于人群中的倩影。游神捏紧他手底本欲飞出去救场的一枚坚果,忽而温柔一笑。
廉衡睨着趴地上的纪瑾,失笑道:“嚯,这么大跪礼,小民还真是收受不起。”
纪瑾攥紧拳头,鸷眼喷血:“你……你给我等着。”
“等着?等什么?”廉衡蹲下站起,看着扶起蒲柳的瑶倌、蛮鹊,冷然道:“我还告诉你了,若敢动我身边人一指头,敢再来这里携仇报复。那日晚上,金翼没胆子上报的话,我替他上报。我叫你阖家上下吃不了兜着走。明白?!”
自始至终躲屋内大气不出二气不吭的周鼐、纪同和纪添,皆面无血色地吞咽口口水,忙叫家仆将纪瑾搀起,连跌带绊的逃出春林班。瑶倌、蛮鹊和天香搀着蒲柳则忙往兰室里去。蒲柳负伤在身,却还是挣扎着谢恩。廉衡扶稳他,略略探了探他脉,道:“小子略通一丁点医理,只怕那贼人一脚,踹伤了你的肝腑。蛮鹊,速去请郎中来,不可耽误。”
蛮鹊乖巧点头,临出门前,退回来又问:“公子,你手臂?我见那拐杖蹭到了你。”
廉衡:“无碍,快去吧。”
蒲柳再三致谢:“小公子大恩大德,昊天罔极。”
廉衡:“不过逞了番口舌之利,无需再谢。”言讫,他思忖再道,“听闻这戏园子背后藏有贵主。却何以叫他们如此猖狂,任意揉搓你们?”
瑶倌:“贵主深不可猜,谁敢叨扰。而我们,不过些婉颜承欢的贱民罢了,能赚缠头便是,讨些吃骂,本就无甚惊奇。”
唐敬德面色不霁,凉薄接茬:“‘天命赌坊’隔壁的‘群芳园’,是这位户部尚书的大舅子开的,懂?”
原来如此。
敢情,上头竞争,下头代过。
人群四散,尽皆回雅座品茶听戏。而夹站于人流中无心瞧戏的花蝶,及随他同来的张传安和石磐,已然面面厮觑,碎步望茶室去等着见面。要说这两位公子,真是一言难尽:张传安甫一听到洒脱不羁的国公府公子邀他到“春林班”听曲,畏惧惊喜担忧激动在他心底上上下下搅拌几十回,末了才跑去请示其父——宗人令张可法,该如何应对。张可法踟蹰徘徊几来回,方叮嘱他“速去速回,切不可同唐敬德学坏”。以是,察小慎微毫无主见的张公子虽一路表现地君子有仪,但传闻中的春林班“佳人”,早已让他内心的涟漪疯狂激荡,眸光更是春深似海。哎,想这些习惯于听从家人安排布备的世家子弟,确实禁不住唐敬德这老毒物拐带,张可法的担心不无道理;至于石磐,从始至终怯怯缩缩,形影动作猥琐不堪,倒不是他长得不端,相反,他身形颀长五官周正的很。可一拳下去一个坑,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他周身上下的怯缩,与小大或蛮鹊的截然不同,他二人是因顾虑旁人、顾全大局而生出的天生防御,此人的怯缩,是真正的怯缩,笼里的金雀,焉敢面对风雨。
四人静坐茶室,张传安不停地张望着戏池子方向,扫了一眼又一眼来叙茶的瑶倌,而从头到尾不停啮指的石磐,防备过当地将廉某人扫了一眼又一眼。
两颗空心假石头叫廉衡没来由嗤笑半声儿。他与花鬼互视一眼,一个:这两货色。一个:焉用试探。就这样,两位被莫名招徕的公子,未及深入欣赏春林班传闻中的明眸善睐皓齿流芳,就又被莫名其妙地施礼送客了。
安妥好蒲柳,二人也作告辞,蛮鹊在廉衡临行前,递他瓶擦伤药水,廉衡无奈摇头笑着接过,温言道:“我家,在城南葫芦庙街的涌金巷生财口,得暇,欢迎你们去做客。”言毕,晃晃药瓶,“谢谢阿蛮。”
一句谢谢阿蛮让阿蛮谢谢了终身。
走出春林班,廉某人望着万卷屋方向,道:“我回寒窑。”
唐敬德撩拨下腰间乌木雕,四下逡巡着那一闪而逝的倩影:“我乱转转。”
二人“就此别过”“就此别过”的在春林班门前,齐刷刷丢人现眼施君子礼,叫暗卫都开始摇头鄙夷。唐敬德摇着扇子浪里啷当望人流混杂的朝天南街走,漫无目的,也不知要他自己究竟要寻什么。而廉衡,三步并作两步地望万卷屋奔。狸叔见他,白胡子不由飘起,而廉某人依旧腆着脸迎上去。如果说之前,狸叔对他客客气气长髯有礼,是将他当做陌生人座上宾,那如今的吹胡子瞪眼睛,则是将他视作了“家人”。
狸叔:“小狐狸,亲自跑来,又没安什么好心吧?”
廉衡点了点鼻尖:“嘻嘻。原本呢我是想让您老,歇息个把月的,可谁知,户部家的毒蜂今日非要蛰我一口,您说说,他上赶着让我捅他家的马蜂窝。我若坐视不理,不对不起他全家嘛。”
“你再胡来,主子让老朽断你消息时,别怪老夫没作提点。”
“所以要赶在他封我耳目之前。”
“说吧,又要勘察什么?”
“找个人接近纪盈身边的师爷,李蹇,吹两口邪风。”
“譬如。”
“譬如,圣祖在位时曾有实例:一御史受命清查内库,见各库纻丝绫罗、缟缯布帛衣衾褥,及椅杌画几、铜锡瓷木诸器皿,尽皆落尘生腐,遂上疏请旨充俸,圣祖批旨允准。既有先朝实例,现今做起事来,就有据可依。”
“那今夕要以何物折俸?”
“国库里何物最珍贵,何物又最多?”
“自然是绫罗绸缎。”
“狸叔玩我不是?”
“胡椒、苏木如何?”狸叔顿了顿,方峻肃道,“这两样东西,一来国库收藏甚丰,足够供应;二来,胡椒、苏木历来由榷场专营,民间不许散卖。拿此二物折俸,官员容易变现。如此,纪大人才肯接招。”
“无招之招。狸叔不愧为狸叔。”
“百官领到本色俸、折色俸之后,又当如何?“
“储济仓的闹事人,光有一些挽袖捏拳头、捅娘骂老子的军爷武夫可不够。”
“你想让马党也掺搅进去?”
“听说马万群的小舅子不是什么省油灯,吹口小风,火苗就能燎上天。他的东城兵马司,离储济仓正巧挺近。”
“你可真是……”狸叔话说一半,沉默惯之。
廉某人自然明白他吞掉的半截子话是什么,嘻眯一笑:“那我先走咯,万事仰仗狸叔。”从地阁出来,他奔到万银柜面,靠柜台前交叉着腿,晃悠悠问:“万银叔好啊。”
燕子笺生意基本跑没影后,万银消瘦一大圈。他瘦了多少,对廉衡的怨气就有多重。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不敢,因这小子现今已然是他主子身边的红人。尽管,还红得不是很明显。可就是觉得他将很红很红。万银瞥眼他,心说你个得志便猖狂的兔崽子,但他生性胆小无人能治,遂对眼前的世子府红人也不敢造次,只软着声怨着调,道:“今日什么风,把红人吹来了,日里不都是施步正跑腿么?”
廉衡转身趴柜台上,丧丧道:“万银叔,我想赚钱。”
万银:“赚钱?燕子笺生意都被你小子……都被小先生你搅黄了,没生意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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