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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太子殿下轻轻拍了拍折筠雾的头,在她的头顶揉了揉,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小丫头就一边笑一边又哭的稀里哗啦,拿着殿下给的帕子擦眼泪珠子。
外面的刘太监看的心酸。
他老刘伺候了殿下这么多年,哪里得过这种关照。他叹口气,去叫小盛,“叫你杨爷爷把准备的几样肉热一热,待会太子爷怕是要用。”
然后顿了顿,略带心酸的道:“再端个猪蹄来,筠雾喜欢吃这个。”
小盛就去了。回来的时候,太子殿下正在教筠雾写字。他亲自握着她的手,一笔又一笔,将一个殿字写完了。
小盛提着食盒站在一侧,太子写完了,让他过来布膳,太子确实饿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吃下三碗大米饭。
但毕竟晚间,不可以吃食,于是矜持的吃了三小碗米饭,合起来就是一大碗。
不过分成三碗来吃,就显得吃的多且又控制了食量,一举多得,满足了自己又警醒了胃,太子殿下很满意,吃完了,擦擦嘴巴,看折筠雾的字,觉得还算是中看,于是让她把写好的大字放进专门给她装纸张的箱子里面。
“等你再大几岁,你就可以再将它们拿出来,到时候差别就大了。”
折筠雾嗯嗯点头,埋头吭哧吭哧整理纸张,像模像样的拿出绳子捆住今晚写完的大字。
等一切整理完了,她给殿下捏背,捶腿,忙的不亦乐乎。可她那么点小力道能有什么用?太子被她一捏,还有些痒,笑了笑,“从哪里学来的?刘得福教的?”
折筠雾摇摇头,“以前进城里的时候,就见过小婢女给姑娘这般捶背捏腿的。”
太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用书拨开她,“去绣花吧。”
他知道她今晚是被他感动到了,所以使足了劲头要伺候他,可他也不用她伺候。
他看书的时候,还是喜欢静静的一个人,他坐在堂屋的另外一边绣花,这个距离就很好。
折筠雾正好下了榻。太子在她下榻的时候突然道了一句:“估摸着刘得福给你留了吃的,去吃点东西再去绣花。”
折筠雾连忙欢喜的哎了一声。
她高高兴兴的出了门,太子也挺高兴的。所以说,人有时候不能一个人呆着,还得有个人陪,太子就很喜欢折筠雾陪着他,这个小丫头心思浅,心诚,性子也好,暖的很,像个……像初升的朝阳,明明很可怜,但看着她,又觉得她活得很好。
太子很喜欢看她认认真真过日子的模样,那样会让他觉得很舒坦。
折筠雾正在欢天喜地的啃猪蹄。她真的好喜欢杨太监做的猪蹄!
枣糕,米糕,猪蹄,烤全羊,炒牛肉她都喜欢!
刘太监笑盈盈的站在一边,感受着晚风徐徐,关切的叮嘱她,“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折筠雾哎了一声,继续埋头啃。啃完猪蹄,她总算饱了。
小盛也在旁边啃猪蹄,他这些日子渐渐的沉稳了起来,再不像之前那般孩子气一团,吃完了猪蹄,他就跟折筠雾和刘太监小声道:“杨爷爷说,明日给我们煮野菜面汤吃。”
小厨房外面生出了许多野菜,杨太监全部收走了。这种东西肯定是不能给主子吃的,那就奴才们吃。
整个东宫里面排的上号的,无非就是春夏秋冬四个隐以及折筠雾,还有几个太监。
小盛其实挺奇怪为什么到现在秋隐还能稳坐在那个位置上没有被春隐和夏隐踩下去。
这个折筠雾还真知道。她看看四周,只跟小盛一人道:“秋隐太能忍了,什么错处都没有。再者说,这几月来,东宫里事情多,殿下时不时就生气,她哪里敢节外生枝。”
别没打了雁,还让雁啄了眼睛。
小盛点点头,这个倒是真的。
他见天色已然不早,先是等刘太监伺候完殿下睡好出来,给刘太监洗了脚,然后让折筠雾也去睡。
“今晚我守着就好。”
每天都有守夜的人,今晚轮到小盛,他早间就一直睡着,晚间不困。做奴才的,总是要随着主子来,太子殿下还好,一般睡过去天亮了才起来,听闻七皇子半夜总来好几趟,那才叫折腾人。
小盛静静的站在门外,情不自禁又想起了清莺。他想,清莺和筠雾的命都苦,但筠雾有殿下的宠爱,命又比清莺好太多。
清莺啊……
呢喃起这个名字,小盛心里就有一股说不出的软酥感。这种感觉让他陌生,也让他害怕。
他叹口气,轻轻的拍了拍自己两巴掌,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想想以后,想想自己从做了太监之后一路熬才走到现在的位置有多艰难。
他想,以后殿下做了皇帝,等刘太监死了,他就是太子身边第一把交椅,他的前程尚好,切不可做出什么事情来毁了前程。
清莺是好,但他的前程更好,他也不能害人。
小盛知道,他自己对清莺是有点小心思的,这点小心思清莺知道吗?
他怕她知道,觉得他是个恶心至极的人,又想这辈子,要是她能知道他的心思,又该有多好?
但到底不该知道的。无论是她知道,还是被别人知道,他们就都要被处死了。
小盛不想害死人,他自己也不愿意死,正胡思乱想,就听见太子殿下咳嗽了一声。这可不得了,小盛连忙进去,果见殿下已经坐起来了,“拿水来。”
小盛端了水过去,太子喝了一杯水,这才勉强止住咳嗽。小盛着急的要去请太医,太子却觉得没那么严重,“只不过咳嗽几声罢了。”
他困的很,又睡了过去,小盛却不敢睡,叫醒了刘太监,刘太监赶忙起来自己守着,让小盛去杨太监那边。
“炖一锅雪梨汤,还有治咳嗽的膳食,能做的都做,就看殿下喜欢吃什么。”
小盛连忙去了,两人忙了一晚上,折筠雾倒是睡的沉,起来的时候刘太监说了殿下咳嗽的事情,“你今日可得劝着,殿下只能吃清淡的饮食。”
折筠雾握着拳头点点头,“殿下自己也有分寸的。”
果然殿下就是殿下,他知道咳嗽了,便一点儿也没再要求早上吃辣子,而是什么清淡吃什么,还特地喝了两碗雪梨汤。
刘太监瞧见了,便叫杨太监再炖一锅去。
他匆匆忙忙跟着殿下去户部继续查云州墨的事情,倒是杨太监并不信刘太监,问折筠雾,“你说中午还给殿下送雪梨汤吗?”
折筠雾想了想,摇头,“不要吧?殿下其实不太愿意吃重复的东西。虽然咱们送过去他也会吃,但他肯定吃的不高兴。”
杨太监就点头,回去做了几个炖菜和清炒的小菜,将炖菜的汤汁淋在小菜上,然后又上火,收汁,这样吃了既不上火,又能有肉的味道。
小盛提着午膳去户部,太子殿下已经在那边了。陛下特许他这几日不用去读书,每日清晨就去户部跟着查案子。
初步查出来的东西也跟太子想的一样。先是商会收普通墨,再将这些墨卖给朝廷。
而其中谁检查这些墨,它们为什么能轻易的进了朝廷的仓库里面,还有的去查。太子想查的就是这个。
上午忙活了一阵,用了午膳,下响进宫去南书房,将自己晚间写好的功课给先生。
正巧皇帝也在,见了太子的功课,笑着道:“朕年轻的时候还想着要偷懒,你倒是勤奋。”
太子恭顺的很,“儿臣天资并不聪颖,只能勤能补拙了。”
皇帝很是欣慰,“你能如此想,朕就安心了。”
然后问起云州贪墨一案。太子道:“云州官商勾结,怕是已然多年,这时候去查,已经打草惊蛇。”
该逃的逃,该杀了杀,留给朝廷的只有残局。若是再给太子一次机会,他定然会派人去暗访,然后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皇帝却笑着道:“逃掉的都是小鱼小虾,大鱼是逃不掉的。”
然后问,“这些日子,可觉得有什么掣肘?”
太子便明白,在一般时候,父皇还是自诩是个好父亲的,他会去帮扶儿子前行,很乐意帮他们将前面的荆棘给扫平。
他想了想,行了一礼,“父皇,若说掣肘,倒是有。儿臣自从忙云州贪墨一案开始,便总觉得有时候力不从心,事情太多,而这些事情儿臣又不愿意假手他人。”
“刚入户部,还未深入,不知道谁可以信任。”
皇帝点头,这是大实话。太子这孩子就这样,有些死心眼,但是跟他说的都是实话,有什么事情也不瞒他,脾气是有些古怪,但总而言之,是个还算孝顺的好孩子。
他正要提点一两句,就听他道:“所以儿臣想要兄弟们去帮帮我。”
皇帝的眼神便隐了隐。他想,太子可一直不会这般对兄长弟弟们怀柔。难道他也学得了端王那一套?
结果还没想完,就见他毫不客气的直接点名。
“二哥和四弟就很好。”
皇帝愣了愣,直接笑了出来,觉得太子还是那个太子,还真是……直言不讳。
不过跳过了老大端王,又跳过了后面的弟弟们,也就只有太子一个人能干的出来。
这个儿子啊,还太莽了,得慢慢□□,皇帝叹口气,老父亲担忧儿子的心思又上来了,道:“行吧,就派你们三兄弟去,可得好好给朕挣脸面,别让大臣们笑话了。”
二皇子和四皇子赶紧上前谢恩。
端王就一脸笑盈盈的模样,心里怎么憋屈只有他自己知道。
父皇最近越发不给他脸了。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他回到清辉阁,到底是心有不甘。也拿着书读,却怎么也读不进去。
父皇就曾经夸赞太子一读书就心无旁骛,不是其他人可比拟。可父皇也曾夸赞自己天赋高,读什么书一遍两遍就能记住,不像太子,要反复研读。
父皇曾经说,他们各有自己的优点,可如今,他的优点似乎已经不足为重了。
端王闭上眼睛,将手里的书丢了出去,正好砸在进来奉茶的小太监身上。
书砸在人身上,是一声闷响。人是不敢吭声的,所以只留下了书声。
他睁开眼睛,倒是认得这个脸长得好看的小太监。
“你叫四斗?”
四斗跪了下去,“是,王爷,奴才给您奉茶。”
端王嗯了一声,四斗尝试性的道:“王爷,奴才还会捏肩,您可要试试?”
端王无可无不可的又嗯了一句。
奴才们要往上面爬,肯定是要讨好主子的,端王这辈子受过许多讨好,捏肩捶背是做基本的,他并不推拒。
有时候,你得给奴才机会,他们才有梯子往上面爬。像太子那般,将所有的人都拒之门外,那就算他们有意爬过去,也没有梯子可以过。
端王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做的没错。这般懒散的想着想着,就觉得肩颈之间确实舒服,这个小太监是有一手手艺。
他跟总管太监道:“就让他在殿内伺候吧。”
四斗就连忙跪下谢恩,端王想起他是云州人,问他墨的事情,“你们那边产墨产的多?”
四斗点头。
但是这些东西跟他们乡下的孩子却没有什么干系。
“就是收学徒,也要收有关系的,经人介绍才能进。学得了制墨,这辈子就不愁了,奴才家里穷,拿不出银子去墨坊。”
一块墨的事情,竟然连学徒都分个三六九等。端王端起一碗酸梅汤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感慨:“云州墨这事情,看来牵扯还要更大。”
确实很大。
到了八月份的时候,从云州那边传回消息,云州府尹折豪德承认贪墨,不过他是五年前做的云州府尹莫,另外五年则是如今任职京都承运道督查的莫庆东。
莫庆东在云州墨被查出来有误的时候就被罢免在家查看,配合三司会审,在此前他闭口不言,在牢狱里面不说话也不反抗。
如今事情水落石出,一下子就牵扯就两个朝廷官员,甚至往下面细查,还会有更多,无数人都觉得背脊发凉。
官兵到莫家的时候,莫家老小并不慌乱,莫家老夫人带着一家子老小跟着官兵走,可见是知道总有这一日。
而此时,在牢狱里面的莫庆东也肯开口了。
他诉出了云州贪墨案件最初的缘由。
“云州孤苦,百姓本就活的艰难。虽然陛下免去了部分杂税,可对云州百姓来说,依旧是重担。”
他静静的道:“而当时我刚刚任云州府尹,却发现了一件事情。”
云州穷,一般大家说的云州穷三个字,说的是云州府穷。
而云州一共七个县,这七个县里面,云州府却是最富裕的。其他六个县比起云州府来,更穷。
一县还比一县穷,云州府稍微富裕一些,所以自古以来,云州的大头税收都是由云州府所在的云州县所出。
一县出七县的税收,多年来众人已经习惯,可这份税收压在云州县老百姓头上,也让他们抬不起头。
十三年前,云州内战,百姓民不聊生,即便过了两三年,依旧是没有恢复。
而云州欠朝廷的税收越来越多,第一年,云州墨是老老实实交了上去。
可是第二年,莫庆东突然得知,这些墨其实陛下并不用,都堆积在仓库里面,如同江南进贡的丝绢一般,放在仓库里面,除非大用,否则没有出库的。
他就打起了主意。
他知道这很难,一旦发现,无论多晚发现,都要遭灭顶之灾。
但他拒绝不了诱惑。
“云州墨跟普通墨之间,只要做成一般的形状,普通人是认不出来的。而我们放在上头的是好墨,人的一生,能用多少墨?”
人有时候蠢起来,就那么做了。
“第一年,这些省下来的银子,我没有中饱私囊。而是还归于民,后来我就动了贪心,那些银子,直接进了我的口袋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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