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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见着了那个小男孩,快下车了,已经穿戴整齐。兰色羽绒服,外面还套一件厚厚的牛仔夹克。戴一顶灰色的毛线帽子,像城南旧事中的那种,萌萌的。“早上好,小朋友,你几岁了?”小朋友笑呵呵地望着连云不说话。“叔叔问你呢!”妈妈在旁边说。“你叫什么名字?”连云继续问道。“小满。”小朋友伸出了三个手指头,吱呀地哼着。“哦,三岁了,好乖哟。”妈妈的声音:“有没叫叔叔好?”“妈妈打我了。”小朋友没有理会妈妈的问题,却冲着连云一个字一个字地崩出来一句。车厢里的大人们都笑了起来。
妈妈也开心地笑了:“刚才穿衣服时我就碰了他一下,他就说我打他。”
……火车喘息着滑进了车站,悄悄地试探着前进,一阵空哐咣珰,接着震颤了一下,停住不动了。王菲的短信已传了过来,“我在南3出口等你。”
王菲一大早5点多钟就起来了。冲了杯牛奶,吃了两个蛋挞,几颗碧根果。蛋挞虽然凉了,可口感还不错,碧根果像是那种脆皮核桃,拿两个握在手中,用力一捏,壳就会碎开。碧根果是老金送来的,老金其实不老,跟王菲同岁,矮矮胖胖地,戴个眼镜,人很温和。两人都是宝钢子弟。
王菲父母是宝钢职工医院的医生,老金的爸爸是宝钢的一位中高层领导。老金现在宝钢宽厚板胚分厂管自动化仪表,工作也相当不错。两人小学时还同班过,大家算是门当户对,知根知底了。
王菲的姐姐女承父业,也是个医生,去了北京工作。为了就近支持女儿的事业,王菲父母也借调去了北京的医院,等于宝钢的老家只有王菲一个人了。不知道是双方父母的授意还是撮合,王菲从广州回来后,准备考研的这一年,老金真是费心费力。
老金第一次摁她家的门铃时,王菲开了门,只是觉得有些面熟,想不起是谁。您找谁?我找王叔叔。哦,他不在家,去北京了。没让他进门。老金第二次摁她家门铃时,王菲开了门,您找哪位?牛阿姨在家嘛?她也不在家,去北京了。没让他进门。老金第三次摁她家门铃时,王菲开了门,嗳,你到底找谁?说老金情商低吧,这会子情商又高了,我找你的,我们是小学同学呀,我是老金呀。话说到这份上了,王菲只好礼貌地请他进屋坐下,细想想他刚才进门时的窘样,不禁也笑了起来。于是两人天南海北地神侃了一会儿,从此,老金频频上门,开始了狂轰乱炸。
人与人就是这样的,不能用好还是不好,合适不合适来形容。就算把一个哥特式教堂和清真寺摆在一起,你也不会认为他们是一个整体,可耶路撒冷打打杀杀几千年,不还是没有分开?王菲对老金是一点那个意思也没有,喜欢肯定不是。但女人总是喜欢有人追的,慢慢地,不喜欢变成不讨厌,不讨厌变成了还可以,还可以变成了人挺踏实,人挺踏实变成了有安全感,再变,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变了。
六点钟出门,从华山路地铁站乘地铁10号线,在南京东路转2号线,只有四站就是上海火车站。王菲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系一条大红的围巾,围巾的下摆掩到了羽绒服里。连云出站是南一出口,上海站的出口是一条筒子楼的大走廊,分不清南北。问了工作人员,南三在哪边?南三在那边,南一,南二,南三。
清晨七点多钟的车站,不是节假日,人不是很多。远远地连云就看见王菲正翘着个下巴在张望,大红的围巾象一把油纸伞,瘦长的身子,素净的脸,有着江南女子自带的诗情画意。
王菲是近视眼,平日里故意不戴眼镜,不过很快也看见了连云,多了点男子气,可还是那么单薄。连云一本正经地走上前去,心砰砰地跳,却故意流里流气地开了个玩笑:“哎呀,你好,王小姐,怎么这么巧的?又碰到你了。”“哎呀呀,幸会幸会。连先生。”王菲笑着伸出了手,豆蔻年华的十指。“我还以为你会举个牌子来接我呢!”王菲尽力掩饰着涌上心头的喜悦和羞涩,轻轻挥拳打了他一下。脸孔略显樵悴,但是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