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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说,“为什么葛里沙会有好运呢?青年人,生活的道理是这样的:付出多少辛劳就得到多少甘美。”

    总而言之,整个病室里的人都在渐渐恢复。只有政委的状况越来越恶化,他靠吗啡和强心剂在维持生命。因此有时他处于一种麻木的半昏迷状态,在病床上不安地抽搐。斯捷——伊万诺维奇走后,他似乎越来越衰弱。密列西耶夫要求把自己的床靠近政委,这样可以照应照应他。他越发喜欢这个人了。

    阿列克谢明白没有脚的日子与别人的日子相比将会无比的艰难和麻烦,所以他情不自禁地佩服政委,这个人能不顾一切艰难困苦像真正的人那样活着。尽管他自己虚弱无力,但是仍然像磁铁一样吸引着人们。现在政委昏睡的时候越来越多,然而一旦清醒依然开朗乐观。

    一天深夜,医院已经安静下来,静谧笼罩着整个医院,唯有从病房传出的隐隐约约的低沉的呻吟、鼾声和梦呓不时地打破这寂静。突然听见走廊里一阵熟悉的又重又沉的脚步声。密列西耶夫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了那条泛着昏暗的灯光的走廊和值班护士的身影,她坐在走廊尽头的一张小桌旁编织一件未织完的毛衣。高大的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出现了。他的手背着,慢慢地走着。当他走近时护士站起来,可是他烦恼地挥挥手叫她走开。他的白大褂没有扣上,头上的帽子也没戴,一绺绺浓密的银头发搭拉在额头上。

    “瓦夏来了。”密列西耶夫小声对政委说,他刚刚跟政委讲述自己特别结构的假肢设计。

    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跌撞了一下,用手扶住墙,鼻子哼了一下,然后离开墙壁。走进四十二号病房。他站在房间中间,一拍额头,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他一身酒气。

    “请坐,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我们就黑灯瞎火地聊聊吧。”政委建议道。

    教授步履蹒跚,走向他的床边,猛然坐下,压得弹簧吱吱哼哼陷落下去了,又用手搓搓太阳穴。以前他不止一次地在查房的时候在政委这里多呆一会谈论战争的进展。他自然认为政委是病人中的佼佼者,所以在今天进行夜巡谈论也就不足为怪了。密列西耶夫似乎感到两人之间的交谈有某种特别的内容,不该让第三者旁听的。他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今天是4月2日,是他的生日。他该……不,他应该三十六岁了。”教授静静地说。

    政委竭尽全力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浮肿的大手,握住了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的手。难以置信的是教授竟哭起来了。看着这个高大、强壮、坚强的汉子在抽泣,真是于心不忍。阿列克谢不由地把头一缩,蒙上被子。

    “临行前他来到我面前。他告诉我他参加了民兵,问我工作移交给谁。他那时在我这儿工作。我非常震惊,竟把他大骂了一顿。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候补医学博士,一个有天分的青年学者非要去舞枪弄炮不可。可是他说——这句话我每一个字都记得——他对我说:‘爸爸,候补医学博士舞枪弄炮是常有的事。’他是这么说的,接着又问:‘把工作移交给谁?’我只要拿起电话,就什么,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了,懂吗,什么事都不会有的!知道吗,他是在军医院里工作,在我这里当一个部门的负责人……不是吗?”

    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沉默了,只听见他沉重的呼哧的呼吸声。

    “……不要这样,亲爱的,您不要这样,把手拿开吧,我知道您动一动会有多痛……是的,我整整想了一夜,琢磨该怎么办。您知道吗,我认识一个人,您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他有个儿子,是军官,战争初期就阵亡了。您知道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办——他又把第二个儿子送上前线,让他当战斗机飞行员,那是战争中最危险的职业……当我想到这个人时,我为自己的私虑感到害羞,这样我就没有打电话……”

    “那您现在后悔了!”

    “不。难道这能叫后悔吗!我一面走一面在想:难道我是杀死自己独子的凶手吗?否则他现在就在这里,与我在一起,我俩能替国家做许多有益的事情呐。他是一个真正的天才:活泼、大胆、引人注目。他会成为苏联医学界的骄傲……只要我当时打个电话!”

    “您后悔您没有打电话啦?”

    “您在说什么呀?唉,是啊……我不知道,不知道。”

    “要是这一切都再来一次,您会重新选择吗?”

    一阵沉默。只有睡熟的人的均匀的呼吸声,床垫有节奏的吱咯声(显然,教授在冥思苦想,举棋不定)以及暖气管里水流的不时的流动声。

    “到底怎么办呢?”政委问道,语调里流露出无限的温暖。

    “不知道……我不能马上回答您的问题。不过,我想,一切再来一次的话,我恐怕还会那样做的。我不是什么好父亲,可也不会是什么坏父亲……战争啊——这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请您信我一言:别的父亲听到这样的可怕的消息也并不比您好受。是的,不会比您好受。”

    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默默地坐了好久。他在思考什么?在这漫长难忍的时刻里是怎样的思虑在他那高高的布满皱纹的额头里滑过?

    “是的,您说得对!他并不好受,不过他还是把第二个儿子送去了……谢谢,亲爱的,谢谢,亲人儿!哎!还谈什么哟……”

    他站起来,在床边立了一会儿,关心地把政委的手放好、盖好,掖好他身边的被子默然走出病房。

    夜间政委的病情恶化了。他失去了知觉,一会儿在床上翻来覆去,磨着牙齿,大叫大喊;一会儿又安静下来,忽地挺直腰板。大家感到他的死期来临了。他的情况糟糕透了。所以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他自儿子去世那天起,就从那套又大又空荡的公寓里搬进了医院,如今他睡在自己那间小办公室的油布沙发上)吩咐用屏风将他与其他病人隔开:大家知道这是将病者送到“五十号病房”之前的惯例。

    后来借助于强心剂和氧气的力量,他的脉搏才正常起来,值班医生和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去睡觉。克拉夫奇雅-米哈依洛夫娜一人留在屏风那边,她惊恐不安,满脸是泪。密列西耶夫也未入睡,他恐怖地想道:“难道这就完了?”政委仍旧痛苦不堪,他翻滚着,在梦魔中一边偏执地呻吟,一边沙哑地说着什么。密列西耶夫觉得他是在要求:

    “喝水,喝水,喝水呀!”

    克拉夫奇雅-米哈依洛夫娜走出屏风,双手颤抖着往杯里倒了一点水。

    可是病人并不要喝水,杯子徒然地碰到他的牙齿上,水泼洒到了枕头上。政委却固执地不时地请求、不时地要求、不时地下着命令说着同一个词。密列西耶夫茅塞顿开,这个词不是“喝水”而是“活着”①。在这一呼声里这个强有力的人的整个身心都在下意识地反抗着死亡。

    ①俄文中“喝水”和“活着”仅差一个字母。

    后来政委安静下来,睁开了眼睛。

    “感谢上帝!”克拉夫奇雅-米哈依洛夫娜轻声叫道,舒心地把屏风收拢。

    “不要收拾,放着吧,”政委制止了她,“不要收拾,小护士,这样我们会舒适些。你也不要哭啦,再哭世界就要发大水喷……喂,您怎么啦,苏维埃的天使!多可惜呀,像您这样的天使我只能站在阴间地府的大门口来迎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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