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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道:“什么公案?”
太夫人道:“你听我说,三十年前,你义兄施天赞外出采药,久无音信,本门出动了二百名弟子,分头寻觅,你义父施磊也出江湖查访,一年之后,发现父子两人双双被肢解在太行山下,死因及凶手,经这三十年查探,毫无端倪!”
甘棠骇然大震,道:“义兄和义父,同居掌门之尊,是谁有这等功力能把……”
“孩子,这当中一定隐藏着一个可怕的事实,本门武功不同于武林常轨,加上傲世的歧黄之术,几乎不可能被剥夺生命,唯一的致命方式,是当场被肢解,而他父子正是被肢解惨死……”
说着,已是泪水盈眶了。
甘棠以一种坚决的口吻道:“孩儿有生之年誓必追出凶手,为义父与义兄复仇。”
太夫人激动地道:“孩子,你目前在武功方面的成就,是祖师爷以后的第一人,已超出你义父兄之上,这成就是我连想也不敢想的,太意外了。凶案年深月久,我怕万一仇人离世,将使本门蒙垢,不得瞑目,所以我一方面以外元助你速成,一方面要你缓参其它各篇,立即出江湖,你不以为义母太自私吧?”
“不,这是明智之举,孩儿既受恩遇,这是份内之事。”
“孩子,你明天便出山,‘天绝门’从明天起正式重临武林!”
“谨遵训诲!”
“本门散布江湖的弟子,会主动与你联系,目前,你仍以少主身份,公案了结之后,再接立为掌门……”
“是!”
“记住一点,本门规例在对敌之时,如果无意取对方性命,不得出手!”
不出手便是挨打,这规例的确是古今罕闻,但甘棠仍应了一声:“是!”
“哦!为娘的还忘了一件事,这是你进宫头一天,从你身上取下的,现在还给你。”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半个手掌大的铁牌递与甘棠。
甘棠神色大变,接在手中,身躯却籁籁狂抖起来。
太夫人见状大奇,讶然道:“孩子,怎么回事?”
甘棠眼圈一红,强忍悲愤,道:“义母,孩儿有句话应该奉禀!”
“什么话?”
“孩儿的身世!”
“身世?”
“是的,孩儿是‘武圣甘敬尧’的遗孤?”
太夫人陡然一震,激动地道:“你……是武圣的遗孤?”
“是的!”
“这真是想不到的事,为娘的虽不履江湖,但对近数十年来的武林大事,仍了如指掌,十年前‘圣城’血劫,一般传言已无一活口,想不到……”
“孩儿当年只有八岁,慌乱中失足落井,想不到得脱死劫!”
“关于仇家可有眉目?”
“没有,但,这铁牌可能是唯一的线索!”
“仇家遗留在现场的?”
“不是,先父死后,手握此牌,孩儿认为是一条线索。”
“唉,令先尊一代圣雄,想不到罹此惨祸!”
“孩儿念念不忘的,便是这血海深仇!”
太夫人一敲玉馨道:“召总管!”
厅外侍卫应声而去,工夫不大,一个苍须灰袍老者,来到厅门。
“卑职东方一扬候见!”
“进来!”
总管东方一扬俯首而入,恭敬地施了一礼道:“太夫人有何谕示?”
“你先看看少主手中的铁牌!”
东方一扬双手接过甘棠的铁牌,只见这铁牌径约两寸,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一面浮雕着一头振翅欲飞的巨鹰,另一面是一条张牙舞爪的苍龙,看完后还给甘棠,满脸惑然之色。
太夫人道:“东方总管,以你的丰富阅历,可知道这铁牌的出处?”
“不敢当太夫人谬赞,卑职从未听说过这铁牌的来历。”
“可有什么人,以鹰龙作为标记?”
“这……以卑职所知,没有!”
“嗯,请退!”
“卑职告退!”
“慢着!”
“太夫人还有谕示?”
“飞羽传讯本门在外弟子,少主明日出山,‘天绝门’重现江湖!”
总管东方一扬老脸顿时浮起一片兴奋的光辉,大声恭应一声:“是!”倒退三步,转身出厅而去。
“孩子,这血案只好慢慢查访了!”
“是的!”
“还有一样,你的起初身份,最好别泄露出去,仇家既有能力毁灭圣城,照样有可能对付你。”
“义母说得是,孩儿记下了。”
“你此番出江湖,一方面是积极探访仇人,另一方面是为振‘天绝门’之威,以恢复本门当年在武林中的声望,牢记一点,昔年杀害你义父义兄的仇家,在得知你是‘天绝门’的少主之后,极有可能会找上你,你必须竭力周旋。”
甘棠满腔豪气,沉重的应了一声:“孩儿记下了!不过……”
“怎么样?”
“如果孩儿也以‘武圣’后人的姿态出现,岂非也可使仇家露面……”
“那你就大错了,‘武圣’乃是中原武林所公封的名号,有极度的尊崇意味在内,当年仇家一露面,势必成为公敌,所以可断言对方不会露面,但会不择手段地暗中对付你,那就太可怕了!”
甘棠愧然道:“孩儿思虑不及此,实在惭愧!”
“不必自责,本门弟子中,不少精研‘计谋篇’的,希望你能从流纳谏!”
“孩儿会的!”
“这里有三瓶丹药,是根据‘天绝奇书’中的‘歧黄篇’练成的,其中白玉瓶中的三粒,是‘回生丹’,你每历一次死劫,吞服一粒,也可助你完成‘功力再生’的第八段武功,绿玉瓶中是‘辟毒丹’,无毒不解,碧玉瓶中是‘万应丹’,内外伤治疗圣品,遇到强劲对手,自感不敌之时,可先食五粒在口,自有奇效!”
说完,递过三只小瓶。
甘棠恭敬地称谢收下,贴身放好。
朔风砭肤,木叶箫箫,已是仲冬季节。
开封道上,不时可见三三两两的武林人仓惶奔走。
这天早晨,开封道上出现了一个骏马轻裘的贵介公子,缓缓放辔而行,真个是人似玉,马如龙,随着两名面目姣好如女子的侍童,更显得这贵介公子的风流倜傥,所有路人,均为之驻足称羡。
这贵介公子正是甫离“天绝地宫”不久的甘棠,马后的侍童,却是太夫人侍婢之中的白薇与紫鹃所改扮。
白薇紫鹃追随太夫人已数十年,看上去是双十年华的少女,其实已过了中年,这便是“天绝奇书”中“驻颜篇”所造的奇迹。
太夫人要贴身待婢追随甘棠入江湖,是有深意的,甘棠目前的武功,虽已罕有敌手,但阅历却不足,二婢可以补其不足。
正行之间,甘棠一勒坐骑,驻马道旁,俊面一片激动之情。
这里,正是他半年前被不明来历的蒙面人追杀的地方,蒙面人奉何人之命追杀他,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谜。
蓦地
甘棠瞥见前道上,似躺着几条身影,来往的人都绕道疾行,这情形使他大感惊异,一叩马腹,冲了过去,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路中央,是五具僧人的尸体,死者面露极惊怖之色。
是谁,杀害了这五个出家人?
官道暴尸,何以不见有人收埋?
行人何以见尸避道?
甘棠一跃下马,正待……
只听见白薇惊怖地叫了一声:“血帖!”
甘棠一愕道:“什么血帖?”
“死亡敕令!”
“何谓‘死亡敕令’?”
“少主,我们走吧!”
甘棠不由横了白薇一眼,只见她面上全是骇凛之色,更觉不解,蹙眉道:“且说说看!”
此刻又有五六个江湖人物奔来,目光一扫之下,变色飞驰而去。
白薇先朝四下一阵扫瞄,才栗声道:“少主,你看居中那老和尚,身上的东西是什么?”
甘棠依言看去,只见死者胸前摆着一张血红的贴子,忍不住上前伸手去拿,白薇惊叫一声:“少主不可!”甘棠业已把那红贴取在手中,入手十分沉重,竟然是铁片做的,怪不得没有被吹走,贴子居中赫然有“死亡敕令”四个凸出的篆字。
甘棠早已料到几分,但仍漫不经意地道:“到底怎么回事?”
“可不可以离开再禀告?”
“我现在要知道!”
白薇无可奈何地向紫鹃看了一眼,才道:“一甲子以前,武林中出现了一个巨魔,被称为‘死神’,功力之高,简直不可思议,也没有任何人见过这魔头的真面目,这‘死亡敕令’,被称做‘血帖’,到处,死亡随至,整整三年,中原武林在死亡的恐怖中度过。遇害高手,数以百计。以后由少林为头,大发武林贴,集合了当时精英千人,围攻‘死神’于绝谷,千名高手无一生还,‘死神’也告绝迹江湖……”
“哦!”
“想不到六十年后的今日,这死亡标记又现江湖。”
甘棠不由听得冒了一身冷汗,但,他忽发奇想,父亲被尊为“武圣”,功力之高可想而知,全庄数百口,一夜之间悉数遭害,“天绝门”两代掌门,在太行山下被肢解,除了像“死神”这类不世的魔头,旁的人物恐怕无法办到。
这奇想虽说空幻,但极有可能。
由于这意念的发生,使他暗中下了一个决心,誓要揭开“死神”的底牌,无论是为私仇,为了武林正义,他觉得有理由这样做。
就在此刻
一个黑衣汉子,疾奔而至,向甘棠一曲膝道:“无威院属下弟子吴有智叩见少主,可有什么差遣?”
甘棠微微一窒之后,一抬手道:“起来!”
“谢少主!”
“你可知道这五个和尚是什么来路?”
“少林门中达摩院高手,原来是赴‘玉牒堡’聚会,昨晚被害!”
“你说玉牒堡?”
“是的!”
一股黯然情绪,倏地涌上甘棠心头,他回忆起了半年前“玉牒堡”退婚的一幕,他到堡中的那天,堡中正为原来是他的未婚妻办喜事,虽然未婚妻西门素云与他未谋一面,谈不上情感,但这是当年父母的聘约,可说是一桩终生憾事。
他对岳父西门嵩毫无怨尤,因为对方已当他一起遭劫了。
反之,上次在堡中西门嵩对他关爱的言词,使他十分心感。
心念之中,又向那“天威院”的弟子道:“‘玉牒堡’什么聚会?”
吴有智抑低了声音道:“大会英豪,共商对付‘血帖’的大事!”
“哦,你可以走了!”
“谢少主!”
吴有智一曲膝,弹身驰离。
甘棠蹙眉道:“玉牒堡此举,难道不怕‘死神’报复?”
紫鹃道:“玉牒堡堡主西门嵩自许为天下第一人,声威凌驾当今各门派之上,听说他除了当年曾败于少主的先尊‘武圣甘敬尧’之外,生平未逢敌手。”
甘棠心中一动,口里又“哦”了一声道:“我们到‘玉牒堡’参加大会!”
白薇道:“有这个必要吗?”
甘棠一颔首道:“当然,本门重视江湖,这是向天下同道告示的好机会,同时除魔卫道,也是份所当为的事!”
“如此上路吧?”
“慢着,先埋了这五名少林高手!”
“这……”
白薇和紫鹃都面有难色,甘棠已到道旁林边,发掌掘坑,两女无奈,只好动手埋葬了五名少林僧人。
甘棠寻了一方巨石,作为墓碑,以捐书“少林五僧瘗骨之处”,然后把那“血帖”朝碑上一按,“血帖”入石半寸牢牢嵌住。
白薇颤声道:“少主,你这样做似乎在向‘死神’挑战?”
甘棠沉声道:“亦无不可!”
“少主,请上马吧?”
“好!”说着,转身向马前走去……
蓦地身后一股疾风竦然掠至。
甘棠的功力已到了动在意行的境地,连想都不想,便已闪开八尺,回顾之下,却无所见,再看那墓碑,嵌在碑上的“血帖”业已失去踪影。
如果是人,几乎不可能,如果是鬼魁,没有现踪的道理。
白薇与紫鹃,面上现出一种异样的表情。
甘棠也是寒气大冒,看来“血帖”是被“死神”收回无疑,这可能吗?只是眨眼的工夫,以他的功力,竟然一无所见,这未免太可怕了。
照此而言,“死神”仍在附近。
窒了片刻之后,半言不发飘身上马。
主婢三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向“玉牒堡”奔去。
半刻工夫不到,堡门在望,只见不少武林豪客,匆匆而来,仓惶进堡,像逃避什么似的。
前后半年之隔,来的目的与身份完全两样,甘棠不由感慨系之了。
到得堡前,一个麻面老者和两名壮汉迎了上来。
甘棠一跃下马,把缰绳交与白薇。
麻面老者激奇的扫了主仆三人一眼,似乎甘棠的装束与气派使他大感惊异,抱拳施礼道:“公子光临敝堡,不知有何贵干!”
甘棠念在对方是父执的属下,还了一礼道:“特来参与聚会!”
“哦!公子上下如何称呼?”
“在下姓……”
心念一转,把甘字咽了回去,改口道:“姓施!”
麻面老者一时估不透甘棠的来路,江湖中根本没有所说过这一号的贵介公子打扮的姓施人物,但甘棠的派头又使他不敢怠慢,再次抱了抱拳,道:“敢问公子高门大派?”
甘棠潇洒地一笑,道:“你们堡主对在下并不陌生,用不着通名求见。”
麻面老者怔了一怔道:“对不起,在下职责所在,不得不请教,因为……”
“因为什么?”
“敝堡邀请的名单上似乎没有……”
“在下这一号人物……”
“不敢……”
蓦地
一阵哈哈宏笑之声,从堡门内传出,接着出现一个臃肿的身影。
甘棠目光扫处,不由一震,心想:怎么又是他?
他,正是“无名老人”,和半年前没有两样,身上仍穿着那袭既脏且破的粗布棉袍,拖拖沓沓地走出来。
麻面老者急忙施礼道:“您老早!”
两名壮汉也躬身为礼,看来这“无名老人”极受人尊崇。
“无名老人”漫不经心的一摆手,算是答礼,目光却直射在甘棠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双手一拱道:“原来是‘天绝门’少主驾到,幸会!幸会!”
甘棠一惊非同小可,自己的身份根本没有在江湖揭晓,对方怎么一口便能道出,同时半年前与此老相遇时,曾报过自己本名,而对方却未曾提起,这的确令人费解。
心念之中,把目光扫向白薇和紫鹃,二婢面上竟然没有半丝表情。
当下还了一礼,道:“前辈……”
“哈哈,少主,老朽不敢当此称呼,请直呼老朽外号好了!”
甘棠又是一悟。
那麻面老者面上已变了色,他做梦也想不到销声匿迹了三十多年的“天绝门”又重现江湖,而这贵介公子竟然是“天绝门”
少主,赶紧一躬到地,尴尬地道:“鄙人不知是少主大驾,多有得罪,尚望海涵!”
甘棠莞尔道:“好说!好说!”
麻面老者回顾壮汉之一道:“速禀堡主……”
“无名老人”一摇手道:“不必了,老夫伴同少主人堡吧!”
麻面老者唯唯称是,复又向甘棠自我介绍道:“鄙人外务管事金浩,请多担待!”
甘棠记起半年前自己来此退婚时,外务管事是一个中年文士,叫伍天才,怎的又换了人,但这是别人家事,当然不好相询,一拱手道:“金管事太客气了!”
“无名老人”摆手道:“少主请!”
“请!”
甘棠满腹狐疑,随着“无名老人”进堡,入得堡门,立即有一名壮汉接去白薇手中的马匹,两婢仍紧随甘棠之后。
工夫不大,来到一间广厅之前,只见厅内坐了约莫四五十人,僧道俗尼俱全,想来这些不是一派之长,便是一方之雄。
堡主西门嵩抢步出厅,乍见甘棠之面,不由一窒。
甘棠正待开口……
“无名老人”已发话道:“西门堡主,老夫引见,这位是‘天绝门’少主。”
“无名老人”这一嚷,声音不小,厅内立时起了一阵骚动,纷纷起立。
西门嵩显然也极感意外,面色一变,又恢复原有豪迈之情,抱拳道:“贵客光临,蓬荜生辉!请!”
甘棠只好还了一礼,口称“不敢”,举步入厅,心里却在想,半年前自己来此,一副落魄相,难怪这位父执前辈也认不出自己了,但对于“无名老人”的举措,却是万分不解。
厅中,所有的目光,全充满了骇异之情。
“天绝门”武功自成一家,行事诡异莫测,想不到三十年后重现江湖,而且不请自来,赶上这一场聚会,是巧合,抑是另有文章?
甘棠作了一个罗圈揖,在一张空椅前站定身形。
白薇与紫鹃扮的一对侍童,则留在厅门之外。
全体坐定之后,“无名老人”目光一扫全厅,沉声道:“诸位也许陌生,这位是‘天绝门’门主的胞弟施天棠,即将就门主之位!”
此语一出,在场的又是一震。
然而更感震惊的却是甘棠,“无名老人”不但知他来历,还替他改了名字,震惊之中,又有啼笑皆非之感,事实上他除了默然之外,毫无其他办法。
“无名老人”自顾自地接下去道:“施少主,老夫替你引介!”
说着,手指座中一个白眉老僧道:“这位是少林监院无相大师。”
又指下一个中年道士道:“武当新掌门上清道长!”
然后逐一指道:“华山掌门常子彤,太极掌门李无气,峨嵋定慧师太,天龙帮主陈大辉,太湖帮主徐申……”
一口气引介了数十人,最后指着末座一个锦衣少年道:“西门堡主乘龙快婿‘青龙堡’少堡主卫武雄!”
甘棠不由多看了卫武雄一眼,因为对方就是娶他未婚妻的人,看这卫少堡主生得倒也俊秀,只是面目阴沉,一看而知是奸诈浮滑之辈。
介绍卫武雄时,西门嵩老脸不由微微一变。
西门嵩待“无名老人”话毕之后,才起立发话道:“施少主惠然光临,老夫很感意外,想在座的各位也必有同感。‘天绝门’能参与这聚会,可说是为中原武林增加了极大的卫道力量,老夫谨此称庆!”
甘棠欠身道:“不敢,除魔卫道,是‘武道’天职,敞门敬附骥尾。”
西门嵩接下去道:“区区柬邀各位光临,目的是共筹除魔大计。‘血帖’重现江湖,座中已有十三个门派帮会遭逢不幸,如果不适时阻止,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各位当不忘六十年前的血劫,中原武林精英尽失,元气大丧,几乎一蹶不振……”
说到这里,语锋一顿,目光遍扫全厅之后,接着又道:“血帖主人,并非一般魔头可比,如果各自为战,势将蹈六十年前覆辙,区区之意认为应公选一位才德均能胜任的施令人,统筹其事,也就是说产生一位盟主,由各门派帮会结盟,伺机合力除魔,敝堡率先承诺,全力听候驱策,不知众位有何高见?”
厅中起了一阵窃窃私议之声,这是一件武林大事,每一个人有慎重考虑的必要,尤其这盟主如果所举非人,后果也是相当严重的。
甘棠想起途中少林五僧伏尸的情形,不由暗自悚然,大家所要合力除去的巨魔,就在附近,如果“死神”猝施辣手,这些各门派之长,的确有被一网打尽之虞。
“玉牒堡”未蒙其害,公然聚会共商除魔,一方面堡主西门嵩定有超人之能,另一方面,也必有所恃,同时西门嵩这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武道”本色,也着实可佩。
只听西门嵩傲然不可方物地又道:“区区‘玉牒堡’是照上古奇阵所布设,各位住在此,可说绝对安全!”
“太湖帮主”徐申宏声发话道:“本座之意,盟主一任,西门堡主莫属!”
继之,立即有四个江湖帮派附和。
西门嵩抱拳道:“多蒙拾爱,西门嵩江湖小卒,岂能当此大任,各位请收回所命!”
“太极掌门李无气”沉缓地道:“西门堡主雄才大略,当今武林不作第二人想,的确是最适当人选。”
西门嵩满面坚决之色道:“不可,区区本意是听候驱策,否则便失去了柬邀各位的初衷了!”
就在此刻
一个淡扫蛾眉,生得极秀丽的黄衫少女,姗姗步入厅中,手中捧着一把巨大的古铜茶壶,依席添茶,最后,到了西门嵩座前。
“你敢!”
暴喝夹着惨号同时发出。
黄衣少女的娇躯,直飞到厅门边,才被门槛挡住。
地上,掉落了柄精芒闪烁的锋利匕首。
西门嵩气得吹胡瞪眼,浑身籁籁而抖。
全厅在座的齐为之大惊失色,这少女分明是堡中人,不知为什么要谋刺堡主?
黄衣少女扶住门扉,挣起身来,口鼻尚汩汩冒着鲜血,面上所表现的凄厉与怨毒,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西门堡主反而平静的道:“你受何人主使,竟敢行刺本堡主?”
黄衣少女剧颤的手,手指西门嵩道:“老狗……我……伍若梅,做……厉鬼也……”
西门嵩晃身上前……
“无名老人”却以更快的动作,一闪到了黄衣少女身前,伸指疾点。
“砰!”
黄衣少女伍若梅倒地气绝。
四名彪形大汉,已闻声奔至。
西门嵩望了“无名老人”一眼,摇摇头,懊丧地向四壮汉道:“搭下去埋了!”
“是!”
大汉之一,一把抓起尸身,转身而去。
甘棠对“无名老人”的举措,大起反感,看这黄衣少女的神情,似与西门嵩有极深的仇恨,“无名老人”以客卿身份,不分皂白,点人死穴,未免越俎代庖,这女子谋刺不成而死,恐怕死不瞑目的了。
心念之中,目光不期然的瞟向“无名老人”,而此老竟若无其事地坐回原位,口里喃喃地道:“老朽最看不惯的便是这种犯上悖逆的事。”
西门嵩长叹一声,请各人就座,然后一脸悲天悯人之色道:“唉!‘无名’老友出手未免太快了些,这小女子是区区从小收留养大,不知受何人指使,做出这等事来,也许区区有什么做人不周之处,这一来.连究明真相以期赎罪的机会都没有了!”
“无名老人”嘿嘿一笑道:“那是老朽我太于猛浪了,误以为堡主要亲手取她性命,所以才顺手代劳的。”
西门嵩歉然道:“老友,恕小弟失言!”
这种胸襟气度,立时引起一片赞叹之声。
甘棠对那黄衣少女,始终有些恻然不释于怀,突然,耳畔传一来一个细若蚊纳般的声音道:“少主,本门不参与结盟!”
这传音之法,是“天绝门”独特的传音之法,甘棠一听便知,目光游动之下,厅中没有可疑的人,心想,大概是白薇与紫鹃其中之一所为。
但为什么呢?除魔卫道乃是正义之举,难道“天绝门”要置身事外,独善其身?如果是这样,“天绝门”在武林中岂不成了令人齿冷的门派,自己身为掌门继承人,决不苟同此举,这是否是太夫人临行对两婢的指示?抑是“天绝门”一向作风如此?
他极想证明这事实,故意起身踱了两步,面向厅门,只见二婢相对在院中,正低声交谈,他以本门传音之术传话道:“白薇,刚才是谁传音?”
传来的答复却是:“没有!”
甘棠落回原座,心中大感困惑,不是二婢传音,是谁呢?谁能以“天绝门”独特的传音之术传话呢?他的目光不期然的瞟向了神秘莫测的“无名老人”,但“无名老人”脸上瞧不出任何迹象。
倏地
坐在末座的“青龙堡”少堡主卫武雄,粟呼一声:“血帖!”
在座的虽是一方之雄,但遽闻惊耗之下,一个个惊魂出窍,面上全变了色,纷纷离座而起。
卫武雄手指第四扇厅门,身形略见颤抖。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第四扇隔扇门之上,不错,在四尺高的地方,嵌着一个黝黝铁牌,那正是“死神”的死亡敕令“血帖”,不仔细看真不易发觉。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在座的都非泛泛这辈,竟然不曾发觉“血帖”何时来临。
“玉牒堡”主西门嵩方才自诩此堡固若金汤,言犹在耳,“血帖”便告出现。
恐怖的阴彩,罩上了每个高手的心头。
甘棠也是震骇莫名,这恐怖人物的身手,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主人西门嵩老脸竟然起了抽搐,一个箭步到了门边,伸手取下“血帖”,一张字条随着飘下,“无名老人”快手拣了起来,读道:“逆我者死!”
西门嵩口中连呼:“不可能!不可能!”
锐厉的目光,一一扫过每一个在场者的面,似乎要从在座的人中,寻出可疑的人来。这很有可能,说不定有“死神”的手下,潜伏其中。
目光在甘棠的面上停得最久,“天绝门”销声匿迹了三十多年,忽然重出江湖,事实本身,就非常启人疑窦,但甘棠心中无事,倒是泰然自若。
“青龙堡”少堡主卫武雄鹰隼也似的目芒,罩定甘棠,冷冷地道:“施朋友真的是‘天绝门’少主?”
此语一出,所有的人眼中顿现疑惧之色。
甘棠凝视着卫武雄道:“阁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下只是好奇!”
“本人身份业已表明,有何好奇之处?”
“这‘血帖’出现突兀!”
“与本人有何关联?”
“刚才朋友曾离座走到门边……”
话中之意,当然是指“血帖”是甘棠在离座踱步时按上去的。
这一说明,所有的各派掌门与代表,全有恍然而悟的神情,数十道惊诧,震惊,愤怒的目光,全射向甘棠。
甘棠怒火倏升,冷峻地道:“少堡主,你不是有意开玩笑吧?”
“无名老人”手抚白须,大声道:“施少主的身份,老朽担保决无虚假!”
西门嵩沉声道:“老友,‘天绝门’已数十年不现江湖,这门派是否存在尚属疑问,莫不成老友与‘天绝门’素有来往?”
少林“无相大师”宣了一声佛号道:“老施主,事关武林劫运,这事必须澄清!”
“无名老人”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不再开口。
卫武雄向甘棠身前欺近了两步,道:“施少主对身份作何交代?”
甘棠强忍怒火,道:“要本人如何交代?”
“贵门信物之类,或‘天绝门’的武功!”
“如果本人说不呢?”
“阁下就得留下。”
“你还不配!”
“无妨试试看?”
场面在刹那之间骤呈紧张。
每一个在场的高手,内心是恐惧多于震惊,如果这贵介公子,真的是“死神”门下,后果的严重是可想而知的。
卫武雄心想,“玉牒堡”按上古奇阵建造,任何功力通玄的人也难越雷池一步,这贵介公子蒙混入堡,只要他不是“死神”本人,便不足惧,放着这些高手,谅他插翅难飞,今天非把这恐怖的谜底揭穿不可。
心急之中,胆气立豪,咄咄逼人地道:“施少主,还是抖露真正身份的好!”
厅外院中,已闻声陆续聚集了数十高手,看来都是“玉牒堡”
属下。
甘棠身上并无信物可资证明身份,唯一的只有“天绝”武功,但这武功出手必伤人,门中规矩如无意杀人,决不许出手,同时,卫武雄无中生有的逼人态度,他吞不下这口恶气,当下冷傲绝伦地道:“依少堡主之见将如何处置本人?”
“阁下已承认是与‘血帖’有关?”
“放屁!”
“你骂谁?”
“骂你!”
卫武雄自视极高,一向目空四海,怒哼一声,举掌便向甘棠当胸劈去。
“砰!”甘棠不闪不躲,硬接了一掌。
卫武雄一怔之后,第二掌又告递出,左手五指箕张,配合掌势抓向胸腹死穴,这凌厉的攻击,在座的人没有谁自信敢硬接而不还手。
甘棠俊面已完全变了色,但对来势,仍视若无睹。
“砰!”掌指齐中,甘棠身形晃了两晃,退了一个大步。
两击无功,卫武雄心头大寒。
没有人出面阻止,也没有人发话,显然都同意卫武雄的看法和做法。
甘棠面上涌起了一片杀机。
“无名老人”淡淡地道:“少堡主,适可而止吧!‘天绝门’出手势必伤人!”
卫武雄傲然道:“在下不信这个邪!”手掌又告杨起……
甘棠大喝一声道:“卫武雄,你要迫本少主杀你?”
声色俱厉,尤其那湛然目光,令人不敢逼视。
卫武雄不期然地向后退了一步。
白薇和紫鹃双双抢入厅中,站在甘棠身后。
甘棠一不稍瞬地注定卫武雄,一字一句地道:“本人无意杀你,如果你敢再出手的话,就很难说了。”
当着天下群雄之面,堂堂“青龙堡”的少堡主当然抹不下这个面子,同时他自信必要时群雄不会坐视,因为这并非私人恩怨,主人西门嵩不开口,等于暗示他做下去。
甘棠心中暗叹,全厅济济一堂的人物,竟没有一个真知卓见之士,出面说一句公道话,看来中原武林祸乱迭起,是有其原因的。
白薇愤怒道:“少主,看来此间尽是是非不分之辈,我们走吧!”
甘棠始终以西门嵩是父亲生前好友,虽然对方已认不出他的真正身份,但不想做得太过分,否则他不会如此一再容忍。
卫武雄冷哼了一声道:“走?没有这么便当!”
白我不屑地道:“难道你留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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