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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听毕,傅夫人老泪双垂,颤声说道:“苍天有知,怎不庇佑好人,杨督帅朝廷柱石,国之干城,布政五省,万民钦敬,这么一位好官竟……!"李德威缓缓说道:“杨督帅罹难,固属朝廷之一大损失,灾民遍野,哭声震天,尤其令人痛心。”
博夫人道:“这么说哥儿如今是往太原报仇去。”
李德威道:“是的,侄儿为的不是私仇,为的是大明朝,为的是千万生灵,射人射马,擒贼擒王。”
傅夫人道:“哥儿一腔热血,万丈豪情,仁心义行足以感天动地,惊鬼泣神,令人好生敬佩。只是李自成身周难免不广布死士,哥儿要下手于他,恐怕不大容易。”
李德威眉宇间的煞气闪漾了下,道:“侄儿也知道不容易,侄儿不惜一死。”
傅砚霜双眉一扬,道:“李大哥错了,也不该说这话,而李大哥是南宫伯伯的衣钵传人,当今武林之英雄翘楚,满虏入侵,外患更大,李大哥还有更艰巨的任务,怎可不惜有用之身,轻易言死!”
傅夫人两眼一睁,叱道:“放肆,小小年纪.懂什么,怎么好对你李大哥无礼。”
李德威道:“傅婶,霜妹妹说的是情是理,让我汗颜愧煞。”
傅夫人轻轻一叹道:“哥儿是自己人,我也不客气了,你霜妹妹说的不错,你还有更艰巨的任务,应该珍惜有用之身,不可轻举妄动。”
李德威欠身说道:”是,多谢傅婶儿教训。”
傅夫人道:“哥儿别客气丁,唉,可惜你傅叔不在这儿,要不然能见着你,他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李德威目光一凝,道:“傅叔现在……”
傅夫人两眼一红,低下头去。
傅砚霜道:“太原陷落,知爹之名,逼爹效力,爹宁死不肯,被他们抓起来了,娘怕他们拿娘跟我来威胁爹,所以离家逃了出来。”
李德威神情猛震,脸色大变道:“老人家被押在……”
傅大人忙抬头说道:“哥儿,不可造次……”
李德威道:“老人家有难,傅婶儿让侄儿怎么安坐,侄儿若不把老人家救出来,何以对义父,请您告诉我……”
傅砚霜道:“听说爹被他们押在狄村,我跟李大哥-块儿去……&>
李德威道:“狄村?”
傅夫人道:“狄村就是大唐开国元勋狄仁杰的故居……”
李德威道:“傅婶儿,狄村怎么走法’”
傅夫人道:“狄村在‘首义门’外八里处,从这儿去该往北,约摸五六里远近。”
李德威站起来,道:“您跟霜妹妹在这儿等……”
傅砚霜霍地站起来,道:“我跟李大哥‘块去。”
李德威道:“不,霜妹妹,老人家不能没人照顾。”
的确,怎么能让——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一个人留在这空无人迹的“晋祠”里。傅砚霜没有再说话。
李德威冲博夫人一躬身,道:“傅婶儿,我去了。”
转眼望向傅砚霜道:“霜妹妹,请小心照顾老人家,我熄灯了。”
抬手一指径向着神案点了过去,刹时,大殿里又是伸手难见五指的一片漆黑。
只听大殿里响起了两个话声:
“哥儿小心!”
“李大哥小心!”
却没听到李德威回答。
随听到傅夫人道:“砚霜,走远了,你李大哥是你南宫伯伯的衣钵传人,一身所学恐怕在当世一二人间。”
傅砚霜道:“我要有李大哥这样的身手,爹也不会遭难了;说什么我也得让李大哥教教我武功。”
(就因为她有这么-念,后来才成为“洪门天地会”的双龙头,也使得“洪门天地会”成为汉族世胄,大明遗民中,反清复明的一支主力。)
口口口
“狄村”不算小,差不多有百十户人家。
这时候家家户户十之八九都熄灯了,只有一两个地方还亮着灯,这亮灯的几个地方中,有一个在村子西边。
村西紧挨着几株大槐树下,有这么一户外头挂着招牌,可是已看不清招牌上写的是什么字的人家。
两扇门敞开着,灯光挺亮的,却透射到外头。
里面摆了几张方桌子,有一张方桌上围坐着五六个黄衣汉子,袒胸的袒胸,露臂的露臂,正在那儿猜拳行令。“三桃园”、“哥儿俩好”地大呼小叫着、闹着。
桌上杯盘狼藉,酒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旁边站着个身穿粗布衣裤的老头儿,垂着手,哈着腰,一付唯恐侍候不周的模样,看上去好不可怜。
这五六个黄衣汉子正在那儿嚷着闹着。
在村于寂静的夜里,分外的响亮。左右邻舍没人出来于涉。
蓦地里一阵狗叫由远而近,那狗叫声呜呜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在这寂静的时候,好不刺耳难听。
五六个黄衣汉子一怔,刹时都静了下来。
“娘的,这哪是叫?分明是哭!”
“哼,霉气,我他娘的,景讨厌听狗哭了,一听见这玩意儿,就头皮发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哼,好出息,一天到晚在刀上舐血,在死人堆里打滚,居然听见狗哭就害怕,行了,别天南地北的跑了,回家钻被窝抱老婆去吧。”
“嘿,有老婆我还会往外跑,这一跑可跑对了,今儿个到这儿,明几个到那儿,看上哪一个,哪一个就是我老婆,一天换个,高兴起来一天换好几个,多好。”
这番话引起一阵肆无忌惮的得意大笑。
“你小于从穿了这身衣裳之后,到如今换了几个老婆了?”
“哈!那还算得过来,把脚指头算上都不够。”
又是一阵粗野骄狂的大笑。
“喂!我说马老:呀,你吃过狗肉没有?”
“吃过啊,怎么设吃过,那一年在陕西,天下大雨,粮都让水泡了,大伙儿没吃的,逮着什么吃什么,只差设吃人了。”
“难怪你怕听狗哭,我说马老二,你听说过没有,狗最怕吃狗肉的人,就跟长蛇、蝎子怕专吃五毒的人,可是一旦吃狗的人倒了运,他就会常听见狗叫,常听狗哭还不要紧,他可得留点神.狗会索命。”
“狗还会索命呀?
没听过……”
“哈,多么新鲜啊,狗这东西最灵了,一天到晚往乱坟岗跑,吃死人.啃骨头,沾了一身的鬼气……”“去你妈的,别吓人了。&>
“吓人?哼!哼!你听听,狗哭声是不是越来越近了。”
可-点也不假,狗哭声一阵阵由村南往村西传,越来越近!
“嘿!可真是越来越近了,真他妈的邪门儿啊,难不成真是来找马老二了。”中等身材,脸上有几十麻坑儿那一个,刚才还一腔的酒意。如今脸色发了白,两跟瞪得圆圆大大的,一脸的不安。长着-张麻脸的那-个瞅了他一眼.笑笑说道:“马老二,要要我教你个趋吉避凶的法儿呀?”那麻子心不在焉地道:“你有什么法子,你又不是茅山老道?”那马脸汉子道:
“我虽然不是茅山老道,可是我懂这邪门玩意儿.只要你把里头的那个让给我,我马上教你。”
那麻子一怔.旋即一拍桌子站起来。“说什么狗索命,敢情你是惦记着里头那娘们儿,他娘的,你真行,唬得我一愣一愣的呀!他娘的!”
另外几个都笑了,拉着他坐下来。
正笑着。面对门儿那个矮个儿目光忽然往外一凝:“看.那是谁?”
麻子抬手就给他-拳:“矮子,你他娘的也来了。”
那矮子望着门道:“真的,有个人走过来了,不信你们看。”
几个人转眼往外一看,的确,一点也不假,远处走来个人,个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走得挺慢。
麻子忙道:“自己人。”矮子道:“怎么知道是自己人?"麻子道:“你他娘的两眼跑你老婆裤档里去了?投看见他穿的那身衣裳么?”那人穿的一身衣裳黄黄的,颜色跟他们差不乡。
马脸道:“你这才叫有奶便是娘呢,世上穿黄衣的多了.都是咱们的人么?”
麻子道:“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好啊!”马脸道:“你说怎么个打赌法?”
麻子道;“要不是咱们的人,里头那个我就让给你,要是呢?”
那容易,”马脸道:“他是咱们的人,今儿晚上我就站在炕边,侍候你-夜。”
“去你娘的,”麻子-巴掌挥了过去:“你想白看呀。”
哄然一声,几个人大笑。
那个人,看似走得很慢,可是不知何时他已然走近了,而且到了门口。
他穿的不是一件黄衣,是件白衣,因为衣裳上满了黄尘,所以远看像是一件黄色的。
这个人满身的风尘,连脸上都是,可是掩不住他那俊逸的人品,也掩不着他眉宇间那股子冷肃煞气。
他背着手,脸上没一点表情,两眼直望着那六个黄衣汉子。
麻子低低说了一声:“真邪门儿,怎么没瞧见他就到了。”
马脸突然给了麻子一巴掌,道:“马老二,今儿晚上里头那个归我了,哈,今儿晚上我得好好儿乐一乐,真是美家忍受哭美——美死了!”
白衣客-步跨进来,突然冷冷来了这么一句:“酒好喝么;肉好吃么?”
六个人一怔,麻子心里正恼着,霍地站了起来:“什么意思,好吃好喝怎么样,不好吃不好喝怎么样?”
白衣客冷然喝说道:“你们可知道有多少人无家可归,有多少人挨饿么,你们看见那遍野的灾民,可听见那震天的哭声?”
六人腔上变了色,麻子一巴掌拍在桌子,震得杯盘乱跳:“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衣客森冷说道:“你们该死。”
另五个一下都站了起来。
麻于大叫一声:“你找死。”
手往桌下一挥,一把单刀已持在手中,跨步欺过去兜头就是一刀。
.白衣客冷突一声,右手从背后伸出,只一晃便扣住了麻子持刀腕脉,他左手跟着前挥,麻子的一把单刀到了他手里,他右手扯着麻子往外一抖,麻子整个人离地飞了起来,砰然一声摔在门外两丈多处。他左手往后一甩,那把单刀飞了出去,正插在麻子的心窝上,刀尖透胸钉在了地上,刀把还在乱颤。
白衣客这出手,夺刀,抛人掷刀,一气呵成,奇快无比,立时震住了另五个,站在那儿都吓傻了。
矮子个子矮,两只手都在桌面下,他偷偷的要摸刀。
臼衣客一双锐利眼神立即盯在了他脸上。
矮子只觉那一双日光森冷锐利,跟两把利刃似的,他机伶-颤,硬没敢再动。
白衣客冷然开了口:“我跟你几个打听个人,听说‘太原’有位傅老先生被你们押在‘狄村’,傅老先生现在什么地方?”
几个人迟疑着没说话。
白衣客盯着矮子,冷然说道:“你说。”
矮子突然一惊,脱口说道:在村东……
白衣客道:够了,你几个走吧。”
五个人如逢大赦,连桌底下的刀也不要了,一个连一个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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