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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笑道:“我们与他少林一派,素无过节,而且铁樵本人,往昔还略有交谊,为什么会冲着我们来的?你这话未免推断得不对吧!”
鱼老摇首道:“怎么没有过节?你忘记云龙三现周老二在兴隆集把嵩山毕五撵走的事咧?”
了因不由沉吟不语,天雄也道:“如果为了这事,不但周大侠曾经相助,便我与那双峰全曾和少林派中人物结过粱子,那李云鹏便死在我手咧。”
了因大师道:“他决无找你之理,要就为了我那周二弟而来,果真如此,那今夜倒是一个把话叫明的机会。”
晚村忙道:“大师不可如此,少林武当在武技之中,虽然各立门户,但铁樵大师为人极其正直,决无因此小事,命人寻衅之理,即使稍有误会之处,也该设法解释,化除才好,否则同室操戈,反为胡虏所笑了。”
正说着,忽听山坡上面,哈哈大笑道:“难怪今天午后,我到金山去,寻不着了因大师侠踪,原来却在这里赏月吃酒,那我们只有当筵拜见咧。”
一语甫毕,便见那山坡上,忽然纵落三人,第一个中年书生打捞,身穿一件青绸长衫,一手摇着一柄洒金檀香扇,另一个身穿月白罗衫黑纱长裙的少妇站在一旁,手中却拈着一枝长笛。那方才纵身上去的壮汉,也提着那一双虬龙短棒站在身后,了因大师一见,忙从矮几上立了起来合掌道:“哪位施主来访?既已到过敝寺,还请恕我有失迎迓,此船主人也非俗客,便请上来一叙如何?”
那书生笑道:“在下天水李元豹,此次到镇江来,一则为了瞻仰山川人物之盛,二则奉了敝派掌门大师兄铁樵大师之命,来向大师请教一事,想不到午后恭赴宝刹,适值大师出游未归,正拟明日再行趋谒,却不想忽然在此地反不期而遇,这如照佛门说法,倒真是缘由前定了。”
接着又指着那少妇和壮汉道:“这是内人林琼仙和我师侄禹门傅天龙,也因久仰江南诸侠英名,所以随了在下,来此奉访,大师久掌武当南宗门户,当不吝教咧。”
鱼老者大笑道:“老朽鱼跃龙久仰少林门下诸侠大名,尤其是玉面狻猊李元豹和圣手龙女林琼仙的声名,几乎有口皆碑,却想不到今晚忽然无意中遇上,这真是三生有幸,也不枉我在这扬子江上漂泊一场咧!至于这位傅朋友的水性和功夫,我适才已见一斑,也不枉有水龙神外号,且请上船落座再为细谈如何?”
那李元豹哈哈一笑道:“我早料定能令了因大师驻足的船,主人必非寻常人物,果然如此,既蒙相邀,便请恕我夫妇和师侄闯席咧。”
说罢,一携了林琼仙和水龙神傅天龙一同上船,又向了因大师把手一拱道:“在座诸位,想亦江南诸侠,还请一一引见,不要令我失礼才好。”
了因大师笑道:“既然同席,当得一一引见,不过这其间,不一定全是江湖朋友,也未得全附近相识咧。”
说着,自晚村以次,一一介见,最后方才提到天雄,李元豹不由哈哈大笑道:“原来马兄在此间,这倒是缘法匪浅,你那透山掌法,端的神妙已极,今晚既然幸会,少停小弟也还要请教一二咧。”
天雄方欲开言,了因大师已经大笑道:“足下既然来寻的是老衲,必定有一番交代,实不相欺,这位马施主,虽然不是我江南宗派,但也略有瓜葛,老衲既是地主,一切还须先由我来了断才是,你怎么越过主人去倒找起客人来,这不显得令我难堪吗?”
说着寿眉高耸,二目顿露奇光,直觉威气逼人,鱼老者也哈哈大笑道:“老和尚,你先别把事情搞到自己身上,须知在我船上,我才真是地主,这款待佳客,也是我的事,要不然人家不见怪吗?”
天雄也笑道:“二位老人家,先都别争论,须知人家李朋友,这次南下,也许就专为了找我咧,小侄虽然极少认得高人,却还懂得几分江湖规矩,如李朋友必欲见教,还是桥归桥路归路的好,要不然,人家不说一家有一主,一庙有一神,也许说你二位袒护自己门下,我这姓马的,专一依傍门户咧。”
那傅天龙蓦然一睁怪眼道:“小鹞子,你别狗仗人势,尽说便宜话,我小师叔领命拜山是一件事,我来找你,却又是一件事,你忘了邢台县逞能伤人,那李云鹏是我同门,又是口盟弟兄,我便专找的是你咧,老实说,白天我在瓜洲渡口便看见你,只因我两位师叔在酒楼吃饭,不得不去呈明一声,再寻你算这笔帐,谁知你却乘机溜了,以致害得我找了半天,到这个时候才能过江,现在既然又遇上,总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待怎样?”
天雄方待答话,那李元豹已经喝道:“傅天龙,你且慢开口,既有我在这里,用不着你多说,你不听人家说,一家有一主,一庙有一神吗,我想了因大师乃系江南诸侠之首,又是武当南宗掌门人,这位鱼老前辈更是名震江湖的前明孤臣,当然有个是非皂白,你且等我把话说明,再佝这位马兄算这笔帐不好吗?”
说着满面堆笑向了因大师,又把手一拱道:“在下此来,实为掌门大师兄有两件事,对江南诸侠不解,所以才来求教,大师能容一一说明吗?”
了因大师笑道:“老衲向来决无门户之见,更无不可告人之处,便同道诸友,也都光明磊落,果真有不是之处,落在贵派事门人眼中,那是竭诚求教,只一说明,的确其曲在我,少不得有话让李施主回去,上复铁樵师兄,岂有不容说明之理。”
李元豹又摇着折扇微笑道:“既如此说,那在下就放肆咧。”
说着颜色骤然一沉道:“久闻江南诸侠,大抵均为胜国孤臣,义不帝清有这话吗?”
了因大师笑道:“这是士各有志的事,我辈既未以此自诩,也未以此号召,难道铁大师竟欲以此见责吗?这就奇咧。”
李元豹又冷笑一声道:“既然大师和江南诸侠志在反清复明,以胜国孤臣义民自居,为何逆贼云霄弑主降清反与沆瀣一气,本门子弟年羹尧竟公然挟了胡清雍王之势,大肆招摇,也不过问,这又是何道理,便这位马兄不也因为身是雍邸门下走狗,因护卫主人才将李云鹏打死吗?今天大师端的须还我们一个明白来。”
了因大师又笑道:“当真铁大师为了此事,特差李居士前来问罪吗?那就更奇咧,固然云霄弑主一事,尚未有佐证,我辈在未拿着确实证据以前,不便即加诛戮。再说,便铁大师昔年也是太行朱公座上宾客之一,他既知云逆弑主降清,为什么不就近问罪,加以诛戮,倒令李居士远来江南问我呢?至于说到那年羹尧倒确是本门弟子,不过他本旗籍贵介子弟,父兄均居显要,如何能禁其不与清廷王公来往?李居士说他大肆招摇,这个我们却未有所闻,何妨例举一二,让在座大家公决是非如何?若说这位马施主是雍王门下走狗,则他现在此地,那更可面质,老衲却只问是非曲直,决不作左右袒护咧!”
话才说完,天雄忽然双眉一竖,站起身来,把手向四座一拱冷笑道:“李朋友此次南来,这是奉了铁樵大师之命吗?果真如此,那铁大师也不足为少林一派的掌门人了,就我所知,那云霄为了毕五李云鹏一再拔他镖旗,曾特为修书向铁樵大师责问,铁大师不但未有间言,并且复函道歉,立将毕五召回,不准再在北京逗留,毕五奉命也立即回山,连十四王府全未回去,他老人家为什么那么怯于对付云霄,而反命足下来此责问了因大师,这究竟是什么道理?年双峰为人如何,是否曾借武当宗派在外招摇,要是到过北京城的江湖朋友,总该有两个耳朵一张嘴,怎能听足下信口雌黄?不过那李云鹏,倒确实死在我的掌下,他当时如果说是以江湖义民身份前去行刺一个清廷亲王,自当别论,只可惜他自己却说是为了五千银子奉了十四王爷之命才去行刺,这个便不同咧。”
接着二目圆睁,仰天一个哈哈大笑道:“我小鹞子马天雄生平无事不可告人,现在确实是雍邸护卫,但一不为名,二不为利,便是为了身受敝友年双峰穷途知遇之恩,以图报于万一,既不依傍谁的门户,又没有忘记了自己是我汉族的子弟,所行所为决没有愧对天地鬼神,足下既为李云鹏要找我算帐,你知道他是少林门下逐徒吗?”
说罢,双手叉腰而立,简直气可吞牛,李元豹闻言,也立刻一跃而起冷笑道:“照这样一说,倒是李某来得不是了。”
说着,直把一张白脸涨得通红,厉声道:“李某此番南来,便是因为久闻江南诸侠大名,专诚请教,马兄既然口口声声说决不依傍别人门户,那我李元豹也丢开少林武当两家是非曲直,你我先来一个以武会友,胜者为强如何?”
天雄又大笑道:“大丈夫做事,本该光明磊落,足下能早如此说,我便虽败犹荣咧,你却无端转上那么一个大圈子,不太嫌对不过铁樵大师吗?”
说罢,便待步向船头,倏听了因大师喝道:“马施主,你且慢走一步,须知在我这金山一带,还没有哪个后辈敢公然向我叫阵咧。再说,我与嵩山铁樵大师,虽然宗派不同,都全系佛门子弟,也曾有数面之缘,他的子弟,便和我的子弟一样,这位李居士,既打着他的旗号而来,又公然向我责问,那我便不得不屈留他在我那金山寺内住上几天,再向铁大师说话咧!”
鱼老也冷笑道:“你两个都别争论,正经主人却是栽,他分明是来拔我镖旗,与你二位何干?等我不行,你二位再接着不好吗?”
说着,一只手在船头上一按,嗖的一声,便窜向江岸大笑道:“李朋友,你也太看得江南无人咧,来,来,来,我们先试试如何?”
那李元豹倏的也窜上岸去,冷笑道:“不管是谁,我李某决不推辞,你们如再嫌一个不够,不妨一齐上来,看你李大爷能不能接下来?”
说罢,将那扇子向衣领上一插,便待动手,那林琼仙、傅天龙二人也接着全窜上岸去,天雄倏然一个平步青云,纵向鱼老前面,把手向了因和鱼老一拱道:“小侄决不敢放肆争先,不过这厮说话未免太不够朋友,你二位也值不得和这妄人动手,否则传出去,便是笑话,还是且待我来教训他两下,如果不行,两位老人家再动手也还不迟。”说着,身子一侧,又向李元豹把手一拱道:“李朋友,你快请发招吧,有我这小鹞子陪你走上两趟,已经足够,真要惹上两位老人家,那你可别想囫囵着回去咧。”
李元豹又是一声冷笑,右手一起,大喝道:“我对谁全是一样,先宰了你却不怕那两个老鬼飞上天去。”
说罢一个金龙探爪,便向天雄面门打来,天雄身子一侧避过正面,右手一起单掌开碑,便劈李元豹手腕,李元豹倏的猛一收右手,足下滑过半步,左手一伸,中食二指一并,金蜂戏蕊,又来取天雄一目,天雄右手一沉,左手向上一翻,便扣李元豹脉门,两下连拆三招,鱼老者方欲再行喝止,了因大师微笑道:“你且慢再为阻止,这小鹞子说的话也有道理,这等妄人却真值不得你我动手咧!”
鱼老一看两人手法,心知天雄虽不一定便占上风,也一时决无败理,便也不再说什么,猛见那傅天龙一横双棒道:“鱼壳老儿,你既是此船主人,我们也来斗上三百回合如何?”
鱼老不禁又复激怒,一分双掌大喝道:“无知蠢物,你且等着便了。”
说着便待动手,猛然船头上站着的白泰官大笑道:“凭你仗着这两条哭丧棒,也配和鱼老前辈动手吗?你且试试我这条索鞭如何?”
说着,呛啷啷一响,已从腰下抽出一条百炼精钢打就的软鞭,一出手,便抖了一个月晕也似的大鞭花,凭空直纵过来,人才落地,便是一个白蛇吐信,将鞭抖得笔直,向傅天龙面门点到,那傅天龙冷不防来势这样快,几被点个正着,忙用右手的棒一点鞭梢,铮的一声,那鞭滑过一边,正待进步,用左手的棒向白泰官打去,谁知白泰官,手中略一抖动,那条鞭,便像灵蛇也似的,鞭梢才被点过,又滑回来,从左侧打到,傅天龙还手不及,只得一个纵步避开,白泰官手势一沉,又喝一声打,那鞭跟着一落,又向下三路扫到,直把个傅天龙闹得手忙脚乱,只办得个勉强招架,倏下林琼仙秀眉一耸,一摆那根长笛向鱼老笑道:“老英雄既系此间主人,容我替外子谢过如何?”
说着长笛一起,便向鱼老点到,鱼老猛一闪避,正待还手,忽听那大船的后舱上笑道:“你这浪女人,怎么找起人家老爷子来?他们男对男打,我们女对女斗不好吗?”
说着,只见舵楼上,便似乌云也似的,飞下一个黑衣少妇来,月光下看去,不过三十有余,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手中抡着一口短剑,笑喝道:“你为什么当着丈夫,找起我们老爷子来?别以为你素有圣手龙女的匪号,便自己臭美,须知你那些废铜烂铁,和下三滥的玩艺儿,却瞒不过我这女哪吒丁七姑姑咧。”
鱼老者一见出来的,是自己爱妾丁七姑,不由一皱双眉道:“你何苦又出来,这不嫌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丁七姑微笑道:“我为什么不能来,你这大年纪咧,还真好意思和—个浪女人动手吗?”
那圣手龙女林琼仙,不由被她说得粉脸通红,恨得咬牙,娇喝道:“你这贱货,胡说什么?我如让你逃出手去,也不算是圣手龙女。”
说罢,一抡长笛便向丁七姑当头盖下,七姑手一翻,一面用那口短剑向上一迎,一面又笑骂道:“你还不把这哄汉子骗孤老的玩艺收回去,干脆把那一大堆破铜烂铁拿出来,一下碰着我这赛鱼肠,弄坏了我可没法赔呢?”
林琼仙一看那口剑光华果然有异,连忙乘机收笛,一下纵出老远,娇喝道:“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了我呢。”
喝着,笛交左手,右手一摸腰下革囊,接着把右手一扬又喝一声:“打!”便见一片寒光,直向七姑咽喉打到,遥闻七姑吃吃一笑,短剑略抬,铮的一响,那片寒光便被打落,却是一只其薄如纸的银背乌头燕尾梭。
方说:“原来圣手龙女也不过如此。”
只见林琼仙手又一扬娇喝道:“你再着这个。”
一声喝罢,三片寒光分上中下三路打来,远远看去,真似三只银色燕儿飞掠过来一般,丁七姑一见,一扭娇躯,正打算先将上面一只避过,却不料那中间一只,忽然竟似活的一下赶在上面一只之前,先向胸腹之间打到,身子虽然侧着,无如那梭来势极快,几被打中右胯骨上,幸而七姑久经大敌,又深知林琼仙素精此道,各种暗器均有独门手法,虽然嘴上说着便宜话,却丝毫不敢大意。
猛将手腕一沉,剑脊向外挡了一下,才得无碍,那第三梭却又到了,打的恰巧是左膝盖,如果再向右偏,上面那梭必仍被打中,再向左闪,身子又被欺着,重心全在左脚上急切间决让不过去,真是间不容发,七姑急中生智,蓦地里,猛一提气,拔起二尺来高,正好避开,那上面一梭,也从身旁擦过,丁七姑不禁微怒,脚才点地,便是一个纵步,挺剑窜了过去。
大喝道:“贱婢看剑,现在已经该我还手咧。”
喝罢,分心一剑刺去,林琼仙娇躯一扭,避过剑锋,长笛一起,便打七姑手腕,谁知七姑倏然收剑倒退一步,把头一低,又喝一声打,一枝紧背低头花装弩,直向林琼仙面门打去,林琼仙身子一侧,方才避过,丁七姑剑交左手,右手一扬,一枝复袖箭,又向胸腹之间打到,林琼仙忙伸左手一把抄住扳去,一个纵步,又窜开丈余,人才起步,笛已换手,猛一掉头,右手一扬,一蓬细如牛毛的五毒梅花针又打出来,嘴里既未招呼,来得又快,简直万难闪避,谁知就在这个时候,鱼老者在旁,早已观定,正运足内功潜力以待,抬手一个双掌推出,只听得呼的一声劲风,那一筒四十九根毒针,全被打落,接着圆睁怪眼大喝道:“无知贱妇,胆敢黑针伤人,你这便难逃公道咧。”
接着双掌一分,便直扑过去,那林琼仙原意一下成功,却想不到犯了江湖大忌,一见毒针全被掌风打落,鱼老来势又极威猛,惊愧交集之下,手下一慢,鱼老掌风已到,不禁叫声啊哎,身子向后一倒,反窜出去丈余,又就地一滚,才勉强避过,已是花容失色,浑身冷汗,那鱼老得理更不让人,单掌一起,又待纵去,谁知林琼仙,就着一滚之势,又打出一颗朱红色弹丸,看去不过鸡卵大小,直向鱼老面门而来,女哪吒丁七姑方叫:“那是贱妇炼就五毒迷魂弹,赶快捏鼻子,抢占上风。”
鱼老不管好歹,手起一掌,已经劈去,掌风所及,那五毒迷魂弹立破,迸出一阵黄色烟雾,其辛辣之味,只一入鼻,立即触人欲呕,饶得鱼老再好功夫,人也不禁倒下去,丁七姑一见,连忙掏出两个药卷,塞上鼻子,一挺手中短剑,抢起鱼老便向船上奔去,那林琼仙冷笑一声,把手一扬又是一燕尾梭,向丁七姑背上打去,丁七姑挟着鱼老方一转身,那梭已到背后,偏那林琼仙居心狠毒,梭已离手,方才娇喝一声:“打!”真是间不容发,饶得丁七姑再久经大敌,也来不及闪避,正在危急之际,猛听铮的一声,忽从舵楼上,打下来一颗弹子,一下直将那梭激开丈余,接着吧、吧、吧,又是一连三弹,流星赶月也似的,直向林琼仙打去,那弹子分量既重,打得又极准,林琼仙眼看一梭得手无疑,却不料离开丁七姑背上还只差得尺许,忽被弹子打落,正在一怔,那第一弹已向面门打来,忙用手中那枝长笛格去,只听得铿然有声,弹子虽被格开,手中的长笛却着实震了一下,那第二颗弹子又向面门打到,这一下她却不敢再格,忙将身子一侧,方才让过,谁知那发弹的主儿用的是流星赶月二不过三的连珠手法,饶得她是一个驰名的打暗器行家,那第三颗弹子也闪避不及,一下正打在左肩头上,这一下打得肩骨立碎,忍不住啊哎一声,立刻也倒将下去,接着,从那舵楼上纵落一个绿衣少女,只见她丝绢包头,绿衣绿裤,连小小一双凤头弓鞋,也是绿的,左肩上套着一把缕金缠银铁背弹弓,手中却挺着一口雁翎刀,人才纵起便娇喝道:“你这万恶毒妇,竟敢下此辣手,我少林门户向来严谨,几时曾有你这等弟子来?今天我要不将你宰了,也不算是嵩山哑大师的首徒鱼翠娘。”
接着声随人至,一路摇曳而下,加之那身法美妙已极,简直像一只极大翠乌凌空飞堕一般,了因大师一见鱼老中毒倒地,心中一急,本待向前抢救,嗣因丁七姑已将人挟起,才又中止。倏又见林琼仙竟趁人于危,下手又黑,心方大怒,二次又待出手,却不料翠娘用联珠弹将燕尾梭打落,又将林琼仙打倒,连忙大叫道:“贤侄女,千万不必伤这妇人,留她活口,我还要问话咧!”
翠娘忙就空答道:“大师放心,便你老人家没有这话,我也有话要问她咧!”
话才说完,人已落地,只弓鞋一点,已复向林琼仙身边纵去,再看那林琼仙,人已痛得昏死过去,那枝铁笛也扔在一边,连忙解下她自己的一条丝带捆好,一把挟起走向船上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刹那间,那江岸上又倒下了一个,原来天雄正和那李元豹拼命相搏,上来便使开那一路透山掌法,直将李元豹裹了个风雨不透,眼看已占上风,同时因他人太狂妄,又出语伤人,存心要将他折在掌下,着着全向致命处招呼,李元豹本难还手,只因鱼老误中迷魂毒弹,一下栽倒,心神略微一分,已被李元豹趁隙将一枚喂毒偃月镖扣在掌中,本待立即发出,却又因林琼仙中弹倒地,翠娘报出嵩山哑大师首徒的字号来,不由心中一惊,手下一慢,不但毒镖未能打出,反几乎被天雄一掌打中了左乳期门穴,但他素性狡诈,武功也极精纯,乘势一个醉跌刘唐,左下右上侧身倒了下去,天雄见那一推山掌未能打中,对方忽然倒下,方疑他避开掌门,要使地堂功夫,不等他人全落地,右腿一起,向他膝盖踢到,猛听李元豹把手一扬大喝道:“小鹞子,看我神镖取你性命。”
那一枚偃月喂毒镖正打在天雄右大腿侧面,立觉伤处便似火烧一般,接着膝盖上下全麻,便倒将下来,了因大师一见天雄受伤倒地,连忙腾身纵来大喝道:“李元豹休得伤人,待老衲再来领教如何?”
李元豹连忙退后一大步,把手一拱道:“大师且慢动手,在下还有话说!”
了因闻言又冷笑道:“李居士有话但说无妨,反正今日之事是足下找上门来,老衲听命就是咧!”
李元豹也冷笑道:“在下远道来此,起初也不过只想一问究竟而已,原只望能得大师一语以开茅塞,即便回去,却想不到一言不合,便致开罪诸侠,如谓暗器伤人,内子不也受了弹子之伤吗?事到如今,已不是再论是非曲直的时候,不过在下为人向来光明磊落,并不尽如大师所料,说老实话,鱼老前辈所中迷魂毒弹,只须用冷水一灌立刻便可清醒,并无大碍,那小鹞子适才被我那喂了毒的偃月镖打中。却非我那独门解药无救,至多六个时辰非死不可,彼此过去既无深仇宿恨,还请大师以人命为重,先将内子还我,在下也愿以解药奉上,各自罢兵,改日再来请教,否则必欲就此一拼,我李元豹虽然学艺不精,倒也不甘束手就缚,大师便请发招,在下奉陪就是咧!”
了因大师正在沉吟,忽听得咕咚一声好似倒了半堵土墙,再看时,那傅天龙,已经坐在地下,双手扔棒,咧着大嘴,直叫:“啊哎这小子好损,这一来,老子这个屁股算完咧。”
原来白泰官和那傅天龙两下斗得正酣,泰官却因爱惜傅天龙那身功夫和水性,人又甚为鲁质,不似奸狡一流,原不打算伤他,但一见鱼老者和天雄迭遭暗算,李元豹话口之中,虽然打算言和,仍有要挟之意,不由心中大怒,登时手法一变,一抖索鞭,立向傅天龙腿上一缠,一下兜了他一个大筋斗,掀起来五六尺高,又半空摔下来,闹了个猴儿坐殿,虽然未受重伤,但那个实胚胚的肥臀正掉在地下,也疼痛难当,所以竟撒手扔棒,捧着屁股大嚷怪叫起来,李元豹一见来的三人,教人家打倒了一双,自己虽然赢了天雄也不甚光彩。
不由大喝道:“你这厮,连这点小亏也吃不了,在江湖上还能混什么?还不赶快起来,我这里已与了因大师讲和咧,你这么赖在地下,难道真要等人家来捆上吗?”
傅天龙闻言,连忍着疼,爬了起来,正捡那一对虬龙棒,猛听那船头上娇喝道:“了因大师,你请且慢答应这厮,我有话说,只要他敢不把解药交出来,马大哥一有长短,我不把那惫赖女人活剐了祭灵也不算鱼翠娘。”
说着,只见翠娘已将林琼仙掷入船舱,一个纵步又赶回来,挺刀看着李元豹冷笑道:“你这厮是什么东西变的,打量我不知道吗?你既称铁樵大师是你师兄,奉命前来责询江南群侠,为何不先呈上铁大师菩提子验看。再说,你见过我少林门下,有几个用过这等下三滥的下流暗器来?老实说,你今天要打算走,就得说实话,把那解药献上,再给在场诸位赔话,我便说不得连你那老婆一齐放掉,否则对不住,那也不用了因大师动手,便我鱼翠娘也可以将你拿下,解送少林寺,用火化金身之法,处置不肖逐徒咧。”
李元豹闻言,不由恼羞成怒,大喝道:“你这贱婢,竟敢以小犯上,你既是哑尼门下,难道就不知道我虽目前已经离开少林寺,和铁樵大师同学之谊犹在吗?老实说,适才我之对了因大师说愿意息事宁人,并非怕了江南诸位,实因双方全已有人带伤,不得不以人命为重,才商量暂时且慢动手,以全义气,你如真的不服,那我便不得不代哑尼管束了。”
翠娘大怒道:“你倒说得冠冕,须知今日之事,胜者为强,却由不得你只要嘴皮子咧。”
说罢抡刀便斫,李元豹一纵闪开,又大叫道:“了因大师,尊意如何,还请速决,否则我便要管教这贱婢咧。”
了因大师一看天雄倒在地上,就这几句话的工夫,人已哼声不断,却一语不发,心知毒镡厉害,必是强运真气,在勉强封闭着,不令毒气上行。
连忙喝道:“侄女且慢动手,他既有意暂停用武,各自医伤,不问用意如何,如果拒之过甚,倒反其曲在我了,便尊大人血气已衰,也不比少年人,所中迷魂毒弹也宜速解为是,你且退下,有话待我问他便了。”
说着又向李元豹冷笑道:“足下南来,究竟何人差遣,我们暂时可以不提,既愿暂时住手,老衲不妨如命,好在我那金山江天寺,山门长开,以后如欲寻我,随时均可请教,但有一层,你那解药必须先行交出,等鱼老施主和这位马施主苏醒,才能将尊阃带走,否则老衲却无法对我在座诸友咧。”
李元豹笑道:“大师难道还对我信不过吗?既如此说,我不妨如命就是咧,不过这月光之下医伤实有不便,且请差人将这小鹞子抬上船去,待我先将偃月镖起下,用我八宝拔毒散,将毒气拔出,等他清醒之后,再将山荆交我带走也是一样,那鱼老前辈所中迷魂弹,我已说过,只用冷水一灌即醒,却用不着再用什么解药咧。”
白泰官在旁,闻言忙将天雄双手托定,送向船上,在中舱炕上放好,众人也全跟着上了船。
一看那枚偃月镖,只不过比制钱略大,正钉在天雄右大腿侧面,距离膝盖才只寸许,已经入肉一大半,只露分许在皮外,四周一片乌黑,人尚咬着牙齿,圆瞪着眼睛,李元豹上前先笑了一笑道:“马兄,请恕小弟得罪咧。”
说着,用拇食二指掐定镖边,便轻轻一拔,那镖随手而起,众人一看,那镖长约七八分,宽不过四五分,略与制钱无异,只中缺一片,作偃月形,镖身雪亮,只缺处稍厚,镖口异常锋利,却作黑色,李元豹索过一张粗纸,略一揩抹,仍向镖囊收好,一面取出一个小小白磁药瓶,倾了些红色药面子在创口上,又倒了些用纸包好,递在了因大师手上,另行取出一个蓝磁小瓶,倾出三粒粟米大的丸药来,塞在天雄口中,笑道:“你只把这药咽下去,这条命就算保住咧。”
说罢,将药瓶收好,半晌之后,只见那创口忽然起了一阵泡沫,跟着黄水直流,李元豹又索过一叠手纸,随流随拭,一会儿便黑色全消,黄水也渐渐转红,沁出血来,李元豹又看着了因大师道:“如今马兄之伤,毒已拔出十之八九,只消三个时辰之后,再换上一次药,一经大解,毒气便尽,在下算是已经遵命呢,不过,这一镖正在筋上,如须复原,只用上七厘散内服,再敷上些金创伤药,也不过十朝半月便行,还请恕过在下不能久待,先将山荆交给我一看伤势如何?”
接着便闻丁七姑在后舱冷笑道:“老爷子也醒转来咧,不过头晕眼花,尚不能动弹,那妇人我们也替她把伤包扎好了,但他如果打算就这样带人走,却没有这等便宜,相烦老师父先问问他,如果打算留下什么歹毒着子,可别怪我们话说了不算,还须另说另讲咧。”了因大师未及开口,李元豹也冷笑道:“我这人向说话如白染皂,焉有留下一手之理,鱼老前辈人既醒来决可无妨,不过年事已高,也许受毒又重一点,一时难得复原,倒是实情,老实说,今晚的事,决不能这样就了,我在此间,便寓城内磨刀巷第二家,山荆带走不带走全是一样,我听大师吩咐便了。”
了因大师笑道:“我也向来说话算数,焉有将人留下,不让带走之理,既如此说,相烦七姑先将李大嫂送出来,让他带走便了,如果鱼马两位施主稍有差错全有我咧。”
正说着,遥闻丁七姑又冷笑一声道:“既然老师父如此说法,待我将那妇人扶来交给他便了。”
话才说完,便见丁七姑扶着林琼仙走了出来,只见她才只半会工夫,已经面如黄蜡,一见李元豹,突然秀眉一扬历声道:“我与鱼翠娘丁七姑这两个贱人,已成不解之仇,你如不忘你我夫妇一场,只须替我报仇便得咧,好好的又替人家医什么伤,讲什么和?须知我林琼仙虽然是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的女人,却不能丢这样大的人咧!”
丁七姑在旁又冷笑道:“你既也在江湖上混,就该懂得交情才是,凭你方才那两手,我们已经算没有亏待你咧,真要不服气,你没听见你汉子说,这事还没有了吗?我和翠娘等着你就是咧,要打算吓唬人,那可是大家肚内明白,要打算撒娇也该等回去,在这儿可全用不上,再嘴里不干不净,那可别怪我要打落水狗咧。”
林琼仙还打算说什么,却撑不住李元豹瞪了她一眼,已向了因大师把手一拱道:“今晚之事,多则半年,少则三月,在下必定有个了断,我们权且别过,行再相见咧。”
说罢又向林琼仙低喝一声:“走。”便扶着她一同向舱外走去,却不见了那傅天龙,直到上岸,方见他垂头丧气的立在山石下面,连忙又低喝道:“我们有一只小船在山那边,还不赶快一同上船,到城内去,有话不会停一会到了岸上再说吗?”
傅天龙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打算再上城内去,你容我还用我那竹筏渡江回去吧。”
李元豹道:“这又是什么意思?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看见你林师叔也受了重伤吗?再说他们不也一样伤了两个,我们这能认输吗?”
傅天龙又看了他二人一眼,这才随着寻了那条小船,一同赶向丹徒县城不提。
这里等他三人走后,马天雄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好厉害的毒药暗器,我连这一回,算是第二次尝着滋味咧。”
了因大师摇头道:“幸喜翠娘将那女人拿住,那厮自愿留下解药,并代医伤,否则这事便更难说咧,不过此事来得太突兀,看这情形决非铁樵大师所使,这其中必定另有奸谋,还须从长计议才好。”
接着又回顾舱中,却不见翠娘在旁,忙向七姑问道:“翠娘咧?在后面舱里吗?她既是哑大师门下,又当面喝破这厮是少林逐徒,一定知道隐情,你且着她来,等我稍问情形,才好应付。”
七姑道:“她自看着老爷子把凉水灌下去,人一醒便从后舱走出,我还疑惑她已到前面来,谁知道前面舱内也不见影子,也许心中不忿放走那浪女人又跟下去咧。”
了因大师说:“那怎么行?我已答应人家,怎能说了不算?这妮子果真如此,那便不是意思咧!”
正说着,那自双方把话说翻便默然不语枯坐一旁的吕晚村忽然把手一指道:“那不是翠娘来了。”
众人再回头一看,果然翠娘已经提刀含笑走进舱来,了因大师不禁面色微沉道:“你父亲还昏迷未醒,你又到哪里去?是不是又去找那三人晦气?须知我已当面答应,却不便出尔反尔,趁人于危咧。”
翠娘俏脸一红道:“老师父,你老人家先别生气,侄女儿虽然糊涂,却不至于此呢,我爸爸中的那迷魂弹我知道决无大碍,才敢抽空去跑上这么一趟,要不然能这样全无心肝吗?说了或许你老人家不肯相信,我已把李元豹这厮的来龙去脉全打听来咧。”
七姑道:“这就奇咧?你不过才出去这一会,怎么就能全打听出来?是这山上还有什么人吗?”
翠娘又笑了一笑道:“这山上除了和尚就是火工道人,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底细?”
了因大师不禁愕然道:“那你这个底细又从哪里打听来的?适才听见你当场揭穿那李元豹的行藏,一定久知隐情,何妨先说给我听听,这事关系着少林武当两派是否能和平相处,却含糊不得咧!”
翠娘道:“那李元豹原来本是铁樵大师的师叔无猛大师的徒弟,算起来还是我的师叔,不过他虽在少林寺住过三年,并未从罗汉堂出去,所以不能算是少林子弟,只因这厮出身是个不第秀才,为人颇有口才,偶然追上无猛大师云游天水,竟被他认出是个身怀绝技的异人,不惜工本多方套交情,后来又苦苦背人哀求收在门下,无猛大师原是一位直心长老,又识字不多,竟着了他的道儿,勉强收下,在他家中一住年余,也被他学得不少功夫,但闻得少林嫡传,必须在寺中住上三年,从罗汉堂打出来,才算本门弟子,又磨着师父带到寺中,循例参见方丈,铁樵大师一见就说:“此人鹰视狼顾,决非善类。”便劝说无猛大师不必收他,最好婉言劝其回家,以免日后生事受累,无猛大师受惑已深,坚执己见,力为关说,留在寺中,以观后效,这才又勉强留下,谁知这厮又不惜吃苦,做小伏低,竟被他把寺中各方处得极好,只铁樵大师却愈加留上了神,力戒各僧,遇有上乘功夫,决不许轻传,他一住三年,却不自知,以为已经尽得寺中奥秘,渐渐不把各位长老放在眼中,态度随之傲慢不逊,便对无猛大师也远不如昔日恭顺,这才知道铁樵大师的话不错,便命他循着寺中旧例,从罗汉堂中打出去,那罗汉堂中均系本门各负专长的长老,虽然每人只一招两式,若能接下,便算过去,但是人有一百零八个之多,他哪里应付得下?才只打了一半,便连受重伤,只得退下来,本来如果只是资质稍差,心地尚可取的弟子,还可再请续留三年,以求精进,下次再打出去,只因各长老对他均有不满之处,所以立命退出,从寺后侧门下山,从此只能算是无猛大师个人弟子,少林门下却没有他,他如就此安份也还无妨,偏偏回去以后,便武断乡曲,无恶不作,又私自收徒,公然打起了少林寺的招牌,这才惹得无猛大师一怒下山清理门户,但因恩义所在,只当场教训一顿,并勒令收了场子,对众宣布,自己并没有这徒弟,以后如敢再冒少林弟子,必予严惩,便算了事,这厮也销声匿迹了好久,不料此次又到江南来借名招摇,这却实在是想不到的事。”
了因大师点头道:“如此说来还好,只要与少林一派无关,便免得有伤和气了。”
翠娘又笑道:“你老人家且慢,这其中还有一重关碍,比对少林一派更重咧,说老实话,如果他真是少林弟子,一遇上事,不用说各位老前辈,便我和云师妹也可以去和师父说,铁樵大师决无左袒不肖门下之理,他如今可不然咧!”
白泰官在旁笑道:“天下把式最大宗派只有少林武当两家,其余不过全是这两家的余绪而已,难道他还另有靠山不成?”
翠娘正色道:“白叔,你老人家可别把眼光看得太近了,须知身擅诸家之长自成一家的多着咧,你老人家知道秦岭有位孟三婆婆吗?”
七姑失惊道:“孟三婆婆乃是有名的独行女盗,平生积恶如山,除昔年在铁樵大师手下输过一掌便洗手退居秦岭山中而外,纵横甘陕川北从未遇过敌手,武技之外又精于各种下流暗器,照你这么一说,这李元豹难道与她有什么渊源不成?”
翠娘道:“他自从少林被逐,不容于师友,便投入孟三婆婆门下,同来的那女人林琼仙便是孟三婆婆的义女,如今他既是孟三婆婆门徒又算是干女婿呢。”
了因大师猛然把手一拍道:“如此说来,他此番南下寻衅,一定是盂三婆婆所使来离间我们武当少林两派了。早知如此,还真不该放他们走了呢。”
翠娘又笑道:“你老人家偏没有猜对,他师徒虽对少林一派仇视甚深,此来却非受了孟三婆婆的指示,另外还有一重文章咧!”
白泰官道:“你怎么知道得这样详细?他既非受了孟三婆婆所使,那他来离间我们与少林派,又有什么文章咧?”
翠娘笑道:“你老人家还当他目前仍旧是个江湖人物吗?如今人家是江南总督部堂的师爷,又保了后补知县,已现宰官身呢!”
了因大师略一沉吟道:“既这样说,也许这厮之来是受了鞑虏指示,打算挑拨我们与少林派了,如果当真,却不可不防咧。”
七姑忙道:“你既知道得这样清楚为什么不早说?早知如此,把他们三人一齐拿住,细细的拷问一下,等问明白了之后,种了荷花,那多干净?这一来便难说咧!”
翠娘道:“姨娘,你先别怪人,这厮来历我是老早明白,不过他已在江南总督衙门任事,我也是才知道咧,你能怪我吗?”
了因大师闻言忙道:“说了半天,你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还没有弄明白呢!方才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翠娘道:“方才我是因为傅天龙的确是少林门下,为人颇憨直,料定他和李元豹在一处,也许是受了愚弄,所以才趁你们和那厮说话医伤之际,先去盘问他一下,谁知果然不出所料,他直到方才还不知李元豹已被逐出门墙,更不知李云鹏之死,是为了受了鞑王允-五千银子的赏格,经马大哥和我先后揭穿此事,他此次南来,本系受了毕五蛊惑,来寻周伯父和你老人家责问那云霄和年师弟之事,只因两位老人家一推不管,便回去纠人北上寻衅,不想来到江南第一个就遇到李元豹,一问来意便坚留在南京小住,并说李元豹和江宁织造是通家至好,虽在江南总督衙门任文案,并不日常办公,平日只是携眷在扬镇苏杭一带游玩,他如愿为官,也可以替他谋一个督标外委把总,或者弄个武巡捕当当,但他因为和李云鹏先是口盟弟兄,后来又同堂学艺,志切为友报仇,不愿在江南做一个芝麻绿豆武官,急于要等你老人家和周伯父一句话,便好回去呈明铁樵大师纠人北上,那李元豹本不欲多事,极力劝他留在江南,但近日不知为什么态度一变,反力主照毕五的话,前来责问,今天方到扬州闲游,本定渡江便先访你老人家,却想不到在瓜洲,遇上马大哥,他原曾见过,连忙在酒楼告诉李元豹,打算拦路动手,偏偏又遇上晚村先生和白叔曾叔把人接了过来,他不知道马大哥已经过江,还在那边相寻。李元豹夫妇却先到金山寺去访你老人家,只和他约定在焦山相见,这才误打误闯的又遇上,最初他因毕五说李云鹏是为了暗奉大明正朔行刺鞑王和云霄以张正气,却不想年师弟马大哥全做了鞑虏鹰犬,力不能敌,才丧了性命,所以拼命要报此仇,等一到江南闻得李元豹已做了官,心中就不十分乐意共事,及至我们把话一揭穿,这憨家伙更有悔意,但话已说得太满,收不回头,又被白叔摔了一筋斗,更弄得呆在那里,既不走开,也不下船,更下不了台,及至我过去拿话一激一僵,便全说出来,要依我看这人倒不失为个好人,只可惜太一铳性儿了。”
了因大师闻言方才点头,又一面沉吟着,马天雄躺在舱中炕上,不禁大笑道:“可惜他还不知道那李如虎和李飞龙做的丢人的事,更不知道那李飞龙的老婆张桂香已经给几个鞑王糟蹋够了,那软盖子王八因此已和我们在一处,还引以为得意咧!”
翠娘脸上一红道:“那张桂香我也认识,其实也本是好人家儿女,都是教他丈夫和两个小叔薰染坏了,怎么现在倒也和你们沆瀣一气呢?”
天雄略一转侧,眉头皱了一下,又把桂香姑嫂和李如虎半路行刺被中风用错骨分筋之法,逼去北京自行投到编入血滴子的话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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