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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夜里,当天的夜里。
仍然像原来的进行架势,也仍然是原来的阵容——庄翼、钱锐骑在马上,押解着同样的三名人犯:严良、何小癞子、艾青禾;三名人犯戴着手铐脚镣,腰串牛绳,一脚高、一脚低的踉跄前奔,今晚上,云层轻淡,寒星疏落,视界相当良好,但那样的冷峭与凝冻,则和前些日子并无二致。
一壁“唏哩哗啦”的往前走,何小癞子一边口里不停咒骂:
“我操那赵歪脖儿的血亲,他竟干得出这等肮脏事件,走着瞧吧,只要我能出生天,要不把那老王八蛋的脸庞拿尿糊满,我就不算人生父母养的!”
严良焦黄的面孔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是沉默的迈着脚步,一付逆来顺受的模样,倒似认命呛咳几声,艾青禾接着道:
“也不能完全怪赵六老俩口子,唉,谁叫我们时运不济,偏偏碰上这么一号阴魂不散、咸鱼翻生的解差头儿?居然拿大肇银子买命都买不成……”
何小癞子磨牙如挫:
“从这里到『靖名府』,还有一段路程,说不定另有适合,娘的,我就不信背运背到底,但求老天爷再给我一次机会,单单一次,我就大大翻弄给他们看!“
马上,钱锐听得清楚,他吃吃一笑.嘲讽着道:
“小癞子,这沿途过来,你跑掉几次啦?那一次不是把你乖乖的又牵了回来?老大爷对你不薄啦.是你自己不争气.还能怨天尤人么?”
何恨头也不回的道:
“那只是时机未对!姓钱的,你心里先有个底,哼哼,风水转起来可快哩!“
钱锐并不以何小癞子无所忌讳、直言顶撞而愠怒,因为他深知一干死囚犯的心态——每到移解目地的最后一程,其情绪上的变化都是十分激烈且怪诞的,往往会做出一些莫明其妙或难以思议的举动,这个时候,他们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则更不能以常情去敲了。
庄翼向钱锐呶呶嘴,小声道:
“要特别注意这个淫贼!”
钱锐颔首道:
“我会卯上他,老总放心。”
略一迟疑,他又压低声音道:
“不过,严良的情形,比何小癞子更要令人犯嘀咕!”
庄翼道:
“怎么着?你可是看出什么蹊跷来了?”
紧了紧手中的三条牛绳,钱锐口鼻间呵出一团白蒙蒙的雾气:
“这像伙很反常,一路土来,沉默得厉害,模样也十分冷峻,冷峻到近似麻木;老总,你知道,寻常人犯的情绪应该不是这样的,他们越到最后的一程,就是激动不稳,原来的个性全变了,那似姓严的,偏偏和人家相反……”
庄翼平静的道:
“路上遇着的这些事,就数严良的外援最多,说不定他的点子尚未耍尽,好戏在后头,他这种反常的情况,决不是认了命!”
钱锐喃喃的道:
“所以嘛,怎不叫人犯嘀咕?”
庄翼道:
“不管有什么变化发生,目前也只有靠我们自己应付了,这趟差可真苦……“
抹一把脸,钱锐毫无笑意的笑了笑:
“如今回想,当初是怎么选上这条路的?即使在老家种地啃窝窝头,也强似这等日晒风吹,雪冻霜打的劳碌行当,更别说还得扣着脑袋玩命了!”
庄翼望了钱锐一眼,道:
“我还从来没问过你,钱锐,当初你怎么会跑来巴结这碗公门饭?”
钱锐叹吁一声,无可奈何的道:
“十几年前,黄泛闹大水,淹了二十多个县城,我老家也一遭淹进去了,那时放眼四望,真是处处泽国,一片浊洋,房倒屋塌,牲口流失,连他娘田里的庄稼都泡烂了,人总要吃饭哪,收成没了,差事又难找,就在全家大小眼愀着即将断炊、一筹莫展的当口,我一个远房表叔巴巴找上门来,笃我去县衙顶个『候补皂隶』的低缺,每月好歹也有二两多银子的晌钱,就那样凑合着挨过了年把两年的灾期……”
庄翼笑道:
“这也是人的命,后来就一直干下去啦?”
点点头,钱锐道:
“我那表叔,原是县衙里的文案师爷,他知道我自小勤练拳脚,有点功夫底子,这才拉把我进班房从『徒生』干起,平日里看到我闷恹恹的一付德性,就免不了时加告诫,说什么年轻人要敬业哪,不兴好高远,这山看着那山高哪,又说行行出状元,公门之内好修行哪,还叫我莫忘以前的苦日子,数落我饱了肚皮忘了饥,总之,楞是逼我出力巴结差事,卖命干活……唉,谁知道这一干下来,就没有尽头哩!”
庄翼道:
“其实你也并非毫无成就,打十几年前一个『候补皂隶』,也就是『徒生』干起,如今已爬到『铁捕』等级职,算得上是『步步高』,亦不负你表叔的一番期望了。”
钱锐苦笑道:
“老总,我看我到了『铁捕』这一级,只怕就到顶了吧?”
庄翼正色道:
“不见得,还要看你的机运和造化,钱锐,六扇门的环境也是相当复杂的,往后会有怎么个变迁,是谁也说不准的事。”
钱锐忙道:
“犹要靠老总的栽培、提拔哩……”
庄翼道:
“对你,我一向没少费过心,将来如何,且走着瞧吧。”
于是,一阵急剧的马蹄声,彷佛天边涌起的闷雷,隐隐滚动着就逼了近来,银白色的大地清亮莹澈,视野辽阔,从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能以看到一乘骑影,正泼雪扬泥,当仁不让的驰到。
不错,只有一骑。
双目凝聚,钱锐有些紧张的道:
“娘的皮,又不知是那路邪崇摸上来撩拨了!”
庄翼停下马,半调过马头,斜对来路,他七情不动的道:
“你守着人犯,我对付来骑。”
钱锐低促的道:
“老总,这像伙不知是干什么吃的,单人独骑,难不成就敢来劫囚?”
庄翼道:
“也包不准,你没听说过?艺高人胆大?”
往地下吐了口唾,钱锐喃喃咒骂:
“操他娘,他要真敢,就算活得不耐烦了……”
只这片歇功夫,来骑已到了寻丈之外,那是一匹全身毛色漆黑油亮,四蹄翻白,似称“乌云盖雪”的骏马,马儿奔至近前,突兀“唏律律”人立而起,雾喷口鼻,热气腾腾,鞍上骑士却有如盘石,黏住马背纹风不动。
庄翼望向对方,没有任何表示。
“乌云盖雪”上的骑士,是一个年约三旬,鼻直口方的端整人物,身着丝棉宝蓝缎的紧身衣靠,外披砖红披风,丰厚的黑发往上梳结,发髻间的飘带轻拂领后,看上去气势不凡,威仪相当。
现在,他也正上下打量着庄翼。
庄翼嘴唇紧泯,双眸冷森加刃,依然不言不动,毫无反应。
对方开了口,语气沉着而清朗:
“请问,那一位是庄翼总提调?”
庄翼手指头绕着绳,淡淡回应:
“我就是。”
那人显然亦以料到他的对象是谁了,目注庄翼,他不亢不卑的道:
“在下皇甫秀彦,人称『火旗』隶属『一真门』大掌门『鬼王叟』叶瘦鸥座下,今奉大掌门谕令,有专函一封,呈交庄总提调。”
庄翼一听到对方报出组合字号及“黄瘦鸥”三个字,脸上立刻起了一阵奇妙的变化,他在马鞍上往前微微欠身,一改方才的冷漠容颜,态度大有转变:
“得罪得罪,不知是鸥老座前『右卫门』皇甫兄驾到,一时失察,尚请兄台包涵。”
皇甫秀彦笑着拱手:
“庄总提调客气了,在下是否可以借一步向总提调禀报上谕?”
庄翼忙道:
“不敢,我这就过来。”
一边的钱锐把情形看在眼里,不免满头雾水,一腔迷惑,跟随庄翼这好些年,他还极少看到老总对人如此礼遇过,不,这已不止是礼遇,简直就是谦让了,谦让的场合不是没有,但对象却都是喧赫天下,虎踞于世的大人物,眼前的角色,不知是那一路的英雄好汉?竟也使得庄翼改容相向,移樽就教?
不但钱锐疑惑不解,连那三名囚犯中的两个也都回过头伸长脖颈.又是好奇、又是兴奋,甚至带着三分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隐隐期待着任何一种对他们有利的演变发生。
垂眉搭目,不问不闻的只有严良,他面色木然,形态僵硬,好像人在九天之外,这些尘嚣锁事,对他已毫无关连,相距遥远了。
这时,庄翼下马过去,那皇甫秀彦亦抛镫落地,两人凑近,皇甫秀彦自怀中取出一对白底红框信件,小心翼翼,唯恭唯谨的双手呈奉于庄翼面前。
庄翼告罪一声,也双手接信,仔细撕开加盖着红泥封戮的信口,就着雪地反光,表情肃穆的阅读起来,信不长,内容只有一张,但是,庄翼的神色却越来越凝重,越来越郁滞了。
那头的钱锐,可能听不清他们之间的交谈,可是庄翼的表情他却看得分明,这一刹里,他不由手心冒汗,胸膈部位,宛如沉甸甸的压上一块石头。
钱锐固然在注意庄翼的反应,皇甫秀彦又何不是观察仔细?
他显然是个内极深的人,不管心里有何打算,表面上却仍旧笑容不减,彬彬有礼。
看完了信,庄翼小心的将信瓤装回封套,半晌沉吟不语。
皇甫秀彦微微一笑,低声道:
“庄总提调,大掌门说,等你回一句话。”
庄翼抬眼望着对方,语声略带哑:
“皇甫兄,请恕我多问一声,鸥老和那严良,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皇甫秀彦坦率的道:
“严良的大师伯,和我们大掌门是同母异父的手足,平常来征虽不算勤,但血缘却是断不了的,因此大掌门的苦衷,也希望总提调能以谅解。”
庄翼苦笑道:
“老实说,皇甫兄,这档子事,鸥老可真给我出了个难题……”
皇甫秀彦体谅的道:
“大掌门也知道,特别交待在下禀总提调,故人所求,纵有不当,亦务请勉为其难!”
言词客气,却在步步紧逼上来,庄翼感受得到那种无形的压力,这冷的天气,不由额头见汗,他定了定神,缓慢的道:
“皇甫兄,鸥老是我的前辈,在公私事上帮过我很多次忙,他老人家一直爱护我,提携我,这份情,我是永远感念不尽的,鸥老但有差遣,我庄某敢不效犬马之劳?但目前牵涉到这个问题,实在不是我个人力量能以承当的,千百种大道理我们都不去说,只论严良的犯行,冷血寡毒,便罪无可逭!”
皇甫秀彦平静的道:
“对的,千百种大道理我们且不去谈,总提调但要明白严良与大掌门的渊源,清楚大掌门对此事的立场和用心就够了。”
真个唇舌如剑,犀利无比,更且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呢——庄翼叹一口如,道:
“唉,却叫我如何是好?”
皇甫秀彦轻声提醒庄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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