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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途中两人谁都不说话,一前一后不离不即地走着,手轻轻地拉在一起,似乎毫不着力,却像有看不见的绳索牵引着,一带一随,自然得仿佛形影相附,没有半丝不契。
天色渐渐暗了,淡淡星光被隔在山影之外,崎岖的坂道上漆黑一片,一步踩出,浑不知会踏于实地,还是落于空崖。秋往事却反将习惯性地散于身周探摸地形的枢力尽数收回,任凭两眼一抹黑,只一心一意地踏着李烬之的脚步走着,毫无迟滞,毫无犹疑,倒比亲自探路时走得更轻快上几分。李烬之自然察觉到她的用心,一抹温和的笑意浮上嘴角,更是打叠起十二分精神,全心关注着周围地形细微的变化,稳稳当当地走着,一步步踩得踏实而明确,没有半点含糊。
山谷中一片寂静,除了低低浅浅的虫鸣,便只有清晰的脚步声一起一落、一落一起,平稳得仿佛暗合了天地呼吸的精妙节奏,前后相合,丝丝入扣,听来仿佛只有一人在走。
连夜赶回船上时天已朦朦发亮,宣平早已急得坐立不安,一见到二人,等不急派出去寻找的手下回来便忙不迭地拔锚起程,像是生怕两人一个眨眼便又跑得无影无踪。
秋往事折腾了一夜,身心俱疲,一上船便回房睡下,第二日睁眼之时船已在琅江之上。正是春季水涨之时,又借着东风,日夜满帆,第七日便已穿过出月岭,入了凉州地界。当晚在碎玉峡口过了一夜,第二日起程不久,便见江面上密密泊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船只,一问之下才知前头拦道不准通行。宣平打出卫府旗号,一路穿插前行,大半个时辰后,被一条拦江索挡下。索后官兵见是卫府的船,忙上来问明身份,立刻遣一只小艇往前方去通报。
秋往事立在甲板上伸长脖子放眼望去,但见远处一众小船簇拥中,泊着一支六七条大船的中等船队,当中最大的一艘三层凤首楼船上高高悬着火凤逐阳旗,一望便知是皇家御舫。她不由吃了一惊,咋舌道:“大哥哥这阵势也摆得忒吓人了,怎连御舫都弄来了。”
宣平忙在一旁摇着手笑道:“公主这玩笑可开不得,御舫皇家之物,岂是卫大人能使唤的,这个自是皇上亲自安排。”
“都说了别叫公主,你好意思叫,我都不好意思听。”秋往事不耐烦地挥挥手,转头苦着脸对李烬之道,“五哥,我瞧我们麻烦了。连皇上都惊动了,这婚事不知要搞到多大阵仗,我本还想着快些成快些了呢。”
李烬之倒似颇为满意,点着头施施然笑道:“二哥说得好,这又不是农夫娶村妇,李烬之娶秋往事,阵仗当然是越大越好。咱们这婚事本该一年前办,当初就是容王主婚,如今再添上利息,出个皇上也不为过嘛。”
秋往事嗔然瞪他一眼,见宣平在一旁面色古怪地忍着笑,正自脸红,却见先前报信的小艇驶了回来,解开拦江索靠到他们船前。艇上一名四品冠带的礼官仰首望着船头三人,先恭恭谨谨地叠掌平胸,欠身行了拢翅礼,随即满脸堆笑地问道:“两位可是扶风公主与李大将军?”
李烬之朗声答道:“正是。”
那人当下又是一礼,毕恭毕敬地欠着身道:“敢请二位随我移步凤船,皇上与卫大人在船上相候。”
秋往事本以为皇上不过看在卫昭面上派条船来,哪知人竟也亲自来了,不免吓了一跳,与李烬之对视一眼,见他眼中也有意外,却也无暇多想,当即同他下到艇上,随那礼官一同驶往船队,上了御舫。
被一众侍从官员拥上顶层,才一踏进舱门,便见一名三四十岁光景的中年男子在舱中焦躁地来回踱着步。此人身材高大,方面大耳、额阔鼻高,面相端正威严。头戴炽金流风冠,身披十二枢象服。卫昭恭谨地穿着全套冠服侍立一侧。
秋往事知道这便是承宗皇帝江栾,瞧他与李烬之相貌全不相似,略微放下了心,当即跟着他上前行礼。
江栾连声叫着“免礼”,急切地上前亲自扶起,对李烬之只草草一点头,便自顾自拉着秋往事到东首榻上一同坐下,上上下下细细端详着,神情又是激动又是感慨,眼中竟泛出泪光,不住点着头叹道:“像,真像。卫卿你说,可是与叶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卫昭心下暗嗤,怎么看她都觉更像自己爹娘,口中自免不了欣然应道:“可不是,瞧这眉眼风姿,俨然叶公当年。”
秋往事虽早知道江栾对她厚爱有加,却一直以为小半是因怀念叶无声,大半仍是因了卫昭。哪知今日一见,他的热情着实超乎想象,倒似比卫昭还要着紧。她心下大觉怪异,虽对江栾如此亲热颇不适应,但瞟见李烬之垂着眼立在一旁,显是不想引人注意,少不得也扯个热络的笑容,欠身道:“皇上还记得先父,往事感激不尽。”
江栾一摆手,佯作责怪道:“叫什么皇上,你是御封扶风公主,该叫皇兄才是。”
秋往事虽不喜这一套,可见他情意真挚,对他也颇有好感,便点点头,大大方方叫了声“皇兄”。
江栾一听这两个字,神情微一怔忡,一刹那竟似泫然欲泣,忙闭了闭眼,拍拍她手背低声说着:“好,好。往后咱们便是兄妹,没人能再分开咱们。”说着又拉起她左手,轻抚着她腕上灵枢,又翻过来瞧着深深勒进肉中的双色缚线,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问道,“这灵枢,不曾解下来过吧?”
秋往事一头雾水。灵枢一生佩戴,若无意外事故,原就是到死才得解下,这一问着实莫名其妙。她不明所以地望向江栾,见他冲自己轻轻眨着眼,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更是摸不着头脑,只得点头道:“爹吩咐过不能解,也解不下来。”
江栾满意地点点头,自顾自神色唏嘘地叹了一回。秋往事见他一副了悟于心的模样,浑然不明所以,询问地望向卫昭,却见他一脸似笑非笑,显然并未留心江栾举动,只在暗嘲他认错了人。
江栾半晌才醒过神,转过头去拭了拭泪花,朗然笑道:“好了,说正事。”随即挥手招过李烬之,宠溺地笑望着秋往事,问道,“这便是你选的人?皇兄这里还有大把才俊,人品家事才学名望都不输这个,你可要再挑挑?”
秋往事吓了一跳,忙用力摇头,如临大敌地肃然答道:“我就要这个。”
江栾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正了正神色,松开秋往事端然坐好,重又摆出威严之态,肃容打量着李烬之,半晌方似勉强满意,清清嗓子沉声问道:“李卿,往事是朕的妹妹,交给了你,你可知如何对待?”
李烬之垂着眼,泰然答道:“不知。”
江栾面色顿变,正欲发作,又听他续道:“臣只知该怎样对待自己的妻子。”
江栾这才放缓面色,轻哼一声,转向秋往事道:“倒有几分胆色,往事喜欢这样的刺儿头?”
秋往事飞快点头,急道:“皇兄,我都带他见过爹娘了,嫁都嫁了一半,只还差个礼而已。皇兄不必操心,卫大人都替我张罗妥当了。”
江栾与卫昭相视大笑,抚掌道:“瞧瞧,这都嫌我多事了。好好好,到底女大不中留。你放心,还是四月初七,和一年前一样的日子。还须再等半个月,你可忍得?”
秋往事大喜,忙不迭点头道:“多谢皇兄。”
江栾见她高兴,也是眉开眼笑,频频点头,又望向卫昭道:“卫卿,一定要办得盛大,越大越好,要人要钱只管开口,若是委屈了往事,朕可要治你的罪。”
卫昭欠身笑道:“皇上只管放心,臣瞧着容府那里靠不住,大半年前便开始着手预备了,只等皇上与公主看过点头便是。”
“到底是卫卿知道朕的心思。”江栾冲他温颜一笑,眉目间满是心照不宣的信赖,又拉起秋往事的手,笑道,“这番成了亲,便别走了,留在皇兄身边,别再出去打打杀杀。我知道你武艺好,有志向,可你从小吃苦,也该过些好日子了。我已命人在修葺叶公府邸,等咱们迁回风都,你就搬回那里去,我封个王给你做,便什么都有了,犯不着再屈居人下。将来你若想修枢术,皇兄让你进十二翕;你若想要江山,皇兄反正也不会有子嗣,迟早什么都要给你的。你不要自己坐皇位,心烦,让李卿去坐,皇兄给你留道铁旨,让你管着他便是了。”
秋往事听得啼笑皆非,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得讷讷点头。江栾显然心情大好,拉着她同卫昭谈笑风生。只有李烬之一人被晾在一边,无人搭理。
说话间船已靠岸,自又有大队车马接回皇宫。江栾安排秋往事在宫内住下,每日带她出去游山玩水,四处行乐。李烬之则住在卫昭府内,风风火火地同他一起忙着张罗婚事。两人倒整日不得碰头。
半月一晃而过,眨眼已至四月初六。
因第二日要一同出发,李烬之当晚也搬进皇宫,经江栾特许,就住在空置的太子寝殿内,与秋往事居住的公主寝殿遥遥相对。
时至人定,装点一新的皇宫中仍是处处灯火,各部皆在紧锣密鼓地为明日的大礼做着最后的准备。李烬之悠悠然地踏出皇上寝宫,步伐轻快地往太子殿行去,眉梢微挑,嘴角不自觉地轻轻扬着,显然方才江栾与卫昭软硬兼施的轮番训话并不曾影响他愉快的心情。
回到殿前,有意无意地回头往公主殿一瞟,见灯火未熄,脚下自然而然地一转,便向着那里行去。
才近院门,便瞧见寝殿屋顶上宽袍散发的人影。他微微一笑,当着一众侍卫强作镇定的怪异眼神三两下攀上屋顶,来到她身边。
秋往事似是浑无所觉,兀自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地咕哝着什么。李烬之挨着她坐下,笑问道:“念什么呢?”
秋往事自顾自又念了几句,似是告一段落,这才睁开眼,甩甩手中的纸卷道:“我背明天的日程啊。”
“背这个做什么。”李烬之失笑道,“又不是打仗的时辰表,何用你背,自然有司仪引导。”
“我知道啊。”秋往事慢吞吞答道,“那我也该背熟些,不然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好。”
“你放心。”李烬之抽过她手中的日程表收入自己怀中,“我早背熟了,出不了岔子。”
秋往事“噗”地笑出声来,嗤道:“那还好意思说我,明明比我还紧张。”
李烬之大大叹道:“谁让我修了入微法,天生操心命。”
“那便有劳了。”秋往事笑眯眯地向后一仰,双肘撑在瓦面,半支着身子,懒洋洋地歪着头,忽眨眨眼问道,“五哥,你可觉得皇上不大对头?瞧瞧明天的安排,虽然样样都减了一等,可根本就是意思意思,怎么看也还是天礼。这是皇上和千秋壁上的人才能用的,公主成婚,似乎无此先例。五哥,你说会不会,”她眼光一扫,确定左近无人,压低声音道,“会不会皇上知道你的身份,对你觉得内疚,又不好明说,才从我这儿绕弯子?那天他说要把皇位传给我,我只当是说笑,可他居然真盘算着回风都后要让我去合枢,合过之后,我便真成了皇家人,有继位资格了。我想来想去,除非他存心想通过我把皇位还给你,否则就算他同叶公感情再好,对卫昭再是宠信,现摆着嫡亲的临风公主在前,怎么也不至于动上让我继位的念头。也是临风公主和手下几个骨干都上风都去了,不然只怕早闹翻了。”
“不会的。”李烬之淡淡摇头,“他同我从小到大没见过几面,毫无感情可言。当初我还是个孩子,他都能下杀手,岂会等我要回来夺他皇位了倒反而内疚起来。老实说我也觉得奇怪,他对你的态度,无论怎么看都好得出格了。这事的确疑点重重,不过,”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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