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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大王恩德兮,铭记在心。
汲水汲水兮,日日不停。
姬玉一边清扫马粪,一边唱着自编的歌,唱得十分动情。勾践在梳洗马鬃。
范蠡在擦洗车辆。
一位宫中贵人探头看看,冲他们笑笑,走了。
范蠡见贵人离去,冲着勾践、姬玉笑笑说:“玉后歌声,定能传至:吴王耳里。”
勾践和姬玉也笑了。
干活时候,不要有怨言,要显得高兴,是范蠡为勾践、姬玉出的一计。
那次,从夫差便殿回来,勾践含泪把范蠡不受利诱,誓死留越的举动说给姬玉听了,姬玉十分受感动,暂时消除了对范蠡的戒心,诚恳听取范蠡的意见。
范蠡胸怀坦荡,见大王、王后诚心待己,就直言好好地渡过三年:早起晨练;之后谈论为政之道;白天装出愉快样子以防有人窥探;晚上无灯,回想“为政”内容,或哼情歌解闷,绝不能让人听到怨恨之言或叹息之声。范蠢说,如今正如子胥所言,是院中鸟,釜中鱼,笼中兽,一不小心,就会被诛,要善于装死——象老鼠骗猫那样。勾践、姬玉十分赞成。从那天起,每日“愉快地”干着各种活计。
受夫差指派,到石室窥视的宫中贵人,经常把勾践君臣的动静向夫差禀报。夫差得知勾践君臣尽心洒扫庭除,擦车喂马,昼无怨恨之色,夜无愁叹之声,时常歌之,舞之,感谢大王之恩,毫无思乡之意。便把勾践君臣之事置之度外,忙着出兵伐陈——孙武在陈国隐居,这是夫差不能容忍的。
夫差率兵入陈,把孙武捉回囚禁起来解了心头之恨。大摆盛宴祝兴,每日喝得迷迷糊糊,早朝都免了。这一日,时近中午,夫差起床,伯-进见,说姑苏城内近日流传歌颂大王的童谣。夫差一向注意声望,令伯-如实禀报。
伯-清清嗓音,把童谣唱了:“越国捉了一只鼠,陈国捉了一只虎,爪下鼠,笼中虎,统统囚姑苏,想吃鼠吃鼠,想吃虎吃虎。”伯-唱完恭维道:“大王英明盖世,当今天下,何方诸侯能像大王,指南打南、指北伐北。一脚踏平越,一脚踏平陈,秦楚震惊,齐鲁战栗,称霸中原,指日可待。问鼎天子,时不久矣!”
夫差明白伯-是在恭维自己,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说:“太宰,近来那只鼠如何。”
“胆已吓破,只剩驱壳,只知劳作,和马匹无异。”伯-常受越国重礼,终日和越国美女厮磨,一有机会情不自禁为勾践说话。想尽快兑现对勾践的允诺。
“唔,真的只剩下驱壳了?”夫差感兴趣地问。
“大王若不信,可登文台一望。”伯-建议说。
“好,这酒饭也吃腻了,登文台观观风景,走!”
“大王请!”伯-带路朝文台去。
文台位于王宫大院北边,乃都城最高处,吴王阖闾所筑,是祭天和阅兵之台,内可看到宫内大小院落,外可看到都城内外风景。
夫差和伯-登上文台,往马厩那边望去,只见马厩院内,干干净净,拴在柱上的几匹大马,油光闪亮。枯瘦如柴,长发垂腰的勾践正坐在木墩上用手慢慢抓饭,姬玉和范蠡恭敬地各站一边,好象等待着勾践下达号令或随时准备接过勾践手中空碗。地面上放着两碗饭和两碟菜。分明是两人等大王吃完再吃。夫差被勾践三人君臣之礼,夫妇之仪感动了!叹道:“勾践不过小国之君,范蠡不过一介谋士,虽然为奴,不失君臣之礼,寡人心甚敬之。”
伯-忙道:“不惟可敬,亦可怜也!”
夫差叹道:“是啊,真不忍见。”
眼尖的范蠡望见文台上有人,知那文台除了吴王夫差,没人敢登。悄声说:“王后,吴王窥视。请歌之。”
姬玉眼睛余光也望见了台上有人,恰在此时,勾践饭碗已空,姬玉双手接过,恭敬地捧在面前,举过头顶。“喂!”了一声,唱道:稻米香香兮,吴王所赐。
每日三餐兮,不忘吴王。
越王性命兮,吴王所赐。
每日祷告兮,吴王万寿。
姬玉唱罢,把碗郑重放在地上,朝王官方向磕了一个头,端起饭碗,吃了起来。面容喜祥,心中泪流。
范蠡亦向王宫一拜,端起碗来。
勾践看着二人吃饭,痴呆呆地笑着。
姬玉的歌声,夫差听到了。姬玉、范蠡向王宫遥拜的动作夫差看到了。
在吴国,夫差还没见到有人这样,一日三餐不忘他的恩惠,还没有听到如此动情地歌颂他。夫差感动了!说:“太宰,勾践改过自新,能赦其归国乎?”
伯-答道:“大王以仁义之心,哀孤穷之士,加恩于越,越岂不厚报。
愿大王决断。“
“勾践囚在这里几年了?”夫差犹豫。
“回大王,已经三年了。”
“唔,好快呀。”
“是啊,当初大王讲过三年为期。”伯-提醒道。
“是吗?孤讲过吗?”
“大王,盟约也是这么写的。”
“哦。”夫差开始往台下走了。一边走一边向马厩方向又看了一眼,只见勾践梳着马毛,范蠡狼吞着米饭,姬玉撩起左衫,挽起胳膊开始洒水,那一双胳膊已象粗木棍状。夫差想起后宫妃子们洁白如玉的手臂,“再囚禁下去,怕是不祥的。”夫差心里说。
夫差一步步走下台阶对伯-说:“孤不愿让天下人说我言而无信,命太史择吉日,赦越王回国!”夫差觉得死鼠再逗下去已无趣了。
伯-高兴他说:“大王仁德可达上天,那越王定会加倍报答。大王可以放心北进称霸矣!”
“嗯,太宰最知寡人之心。”
清晨,勾践起身,发现窗下一块竹简,急忙捡起,只见上写:“赤文矣,定。土口日矣,口口”。勾践初时不解,琢磨一番,心中大喜,忙过去将竹简给王后看。王后一看,也高兴起来。二人去范蠡住处,把简给范蠡。勾践忍不住说:“定是伯-送信,赦免已定,吉日回国,真是太好了!”姬玉也兴奋他说:“总算熬出头了。”
范蠡把简拿在手里,上下左右仔细看了几遍,没有说话。
“难道不是喜信?”勾践着急地问。
“是喜信,不是喜。”范蠡镇静地说。
“喏,为何?”
“臣以为,此等大事,吴王不当众宣布,是不算数的。夫差一向优柔寡断,大王一日还在吴地,危险就没有过去。请大王、王后勿喜形于色。”范蠡郑重他说。
勾践和姬玉心里凉了半截。勾践叹气说:“喏,三年了,上天该开眼了。”
范蠡安慰道:“大王,三年潜心修炼,值!”
姬玉也说:“是啊,三年,不是囚禁,如何有功夫听上大夫讲治国治军为政的道理。”
“王后过奖了。”范蠡道,“全是上天之意,使臣下得以陪伴大王。大王、王后为国为民之心,忍辱负重之毅力,穷厄不失气节之志,吃苦耐劳之精神,虚心好学之态,令微臣感动。越国有英明大王、王后,实臣民之幸。
越不复兴,没有天理。“
勾践见姬玉范蠡如此说。叹道:“就怕三年功夫白费了。”
“不会的。”范蠡坚定他说。
臣谋绝计后劝病君在城外练兵的伍子胥,听到吴王将赦免勾践,允其返国的消息,急进城人见夫差,说万万不可赦免勾践死罪,更不能允其返国。伍子胥不等夫差回话,一口气说了下去。说早先夏桀王把商汤囚禁起来不杀,殷纣王把周文王拘起来不诛,纵而回之,福祸相转,桀为汤所放,殷为周所灭。大王将越王囚而不诛,恐有夏桀殷纣之患。勾践为人,阴柔莫测。范蠡、文种等均为多谋之士。勾践一旦回国,将如猛虎归山、蛟龙入海、飞鸟入云……
“唔,勾践有那么大本事吗?”夫差问。
“那勾践鹰鼻鼠眼,十分狡诈。大王万万不可轻心。”
夫差笑了。想起伯-讲的勾践象一只死鼠。
“大王缘何发笑。”伍子胥不解。
夫差道:“太师优心有点过份吧。”
“老臣受完王之托,不敢忘先王之仇。”伍子胥说。
夫差不悦他说:“勾践是只死鼠。你却把他比做商汤、周文王。寡人虽然不才,还没象夏桀、殷纣那样失德。太师如此说,是何用意?城内流言说太师以报先王之仇为名,欲废寡人而代之,可是真的?”
伍子胥闻言,慌忙跪下叩头道:“老臣忠于大王之心,苍天可鉴。”
夫差见满头白发的伍子胥向他叩拜,想起自己正是伍子胥力排众议扶上王位的。心中有些不忍说:“太师,寡人不信这些流言,才说于你听的。太师有大功于吴,寡人心知。赦免勾践之事,寡人意已决,小国小君,能有何作为,太师不必太过虑了。”
“大王!”伍子胥的头又叩了一次,“勾践固不足虑,他手下范蠡、文种非同一般,各诸侯立国,谋士不过三五人耳。”
夫差想起父王阖闾靠伍子胥、孙武立国,对子晋之话动了心。禁不住“唔”
了一声。
伍子胥见状,提高了嗓门说:“大王!勾践是虎不是鼠,决不可纵他回国!前朝之失,后朝鉴之。一念之差,国运系之。愿大王恩之慎之。大王欲北进中原,后院定要安全,再安全矣!”说到这里,伍子胥竟流泪了。
夫差感动了。说:“太师,容寡人三思,孤的头有些疼了。”
伍子胥见状,叩头退出,边退边叫:“大王!勿忘先王之仇?”
事有凑巧。夫差往内室走时,一只硕大老鼠从房顶上吱地一声摔在地上。
夫差以为摔死了,正欲近看,不料,那鼠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很快逃匿了。
惊恐的鼠眼正像勾践一般。
“来人!”夫差大叫。
宫中贵人应声而到。
“传勾践明日上殿!”此刻,夫差下定了诛杀勾践的决心。爪下之鼠不能让他跑了。
“是!”贵人答应。慌忙去报太宰伯。
伯-得知大惊,令贵人去石室通报勾践,一来让勾践有所准备;二来一旦有变,表明自己尽到了心。
勾践、姬玉得知消息,顿时抱头大哭起来,虽是大哭,又不敢出声——贵人交待,不可泄露消息。痛苦情形,令苍天流泪。
范蠡听到动静,警觉地来到勾践室内,见大王、王后二人相拥流泪,忙问明了情况说:“大王勿惧,夫差囚王三年矣,三年不忍诛杀大王,一日能忍诛杀大王乎?前日己有赦免喜信,定不是空穴之风,明日上殿,只要应对得当,保准无忧。”
勾践、姬玉见范蠡如此说,悄悄宽心。勾践说:“喏,寡人活到今日,全赖大夫之策,寡人信你之言。是吉是凶,明日入宫便知,倘若一去不返,望大夫扶佐王儿报寡人之仇。”
提到王儿,姬玉禁不住抽泣起来。
范蠡慌忙跪下道:“大王决无性命之忧,请务必宽心,莫伤身体。”
次日,勾践在武士导引下入宫到了大殿门口,像等候判决的犯人一般,望着威严的大殿,等候夫差召见,想着如何应答。等了两个时辰,一贵人出来道,今日大王不上朝,让勾践明日再来。
勾践第二日去,还是昨天样子。
吴王一直没有上朝。
第三日勾践正在奇怪之时,伯-从大殿出来,高声宣示:“奉大王之命,越王勾践仍囚石室!”
勾践生怕杀头之心放下后,悄声问伯-吴王为何不见。
伯-见押送勾践的武士是自己人,便说:“大王听了太师之言,欲加诛杀,所以相召。巧的是大王风寒相浸,病不能起-入宫问候,趁机建言,消灾宜作善事,今越王扑地待诛,上天怜悯,王应保重,待病愈后再图不迟。
大王听了,点头称是,同意放你仍回石室。“
勾践听罢,慌忙叩头谢恩。伯-将他拉起,说:“大王一国之君,-何敢受此礼,快快请起。”
勾践垂泪道:“役臣性命,太宰给矣!”
“言重了,言重了!”伯-高兴地拍了拍勾践瘦骨嶙峋的肩膀,对武士说:“快送越王回去,好生伺候。”
勾践回到石室,一晃三个月过去了。
三个月来,夫差卧病在床既没召勾践入宫,也没骑马或坐车外出。马厩里的马都急得嗷嗷叫了。三个月来,武士们的管束也越来越松了,以至于有一天夜里,独山悄悄溜进了石室,送来了衣物食品,禀报了姑苏城和越国使者带来的消息:文种和其他大臣尽心尽职尽力。越国上下政局稳定,举国上下都在盼望大王、王后早回。文种还托人捎来了一副王子三岁时的竹板刻象。
当独山把精致的竹板呈给王后时,姬玉把竹板贴在胸前,口中念着:“与儿与儿,”眼泪刷刷地淌了下来。
三个月前,范蠡虽然预见到夫差不会诛杀勾践,但他心中也没十分把握。
夫差脾性,说变脸就变脸的。因此,勾践的性命仍处于危险之中。得想法让夫差由犹豫到坚定地赦免勾践,不因伍子胥反对而不下决心。何招可行呢?
囚在石室,插翅难飞。不仅见不到夫差,连伯-也难见到——还得依赖伯-,得想个招儿,让伯-到夫差面前有话可说。三个月来,范蠡一直在想招儿。
他把自己学过的招儿,搜肠刮肚想了十几遍,也没找出一个能让夫差彻底去掉戒心的招儿。
这一日,范蠡清扫马粪时,突然想起在武当山游学时,西方来的一位老者,为人治病,定要看一看粪便,对危重病人的粪便,还用舌尖尝一尝,才对症下药。问其为何尝便,答曰,病从口入,结于内腑,征兆在便,尝便可知何病入口矣。问其不嫌埋汰乎,答曰,只知诊病,不知埋汰。范蠡奇其医术,便跟着学了几手。想到这里,范蠡之心一亮,有招儿!夫差病尚未愈,让勾践通过伯-请求入宫问候,若能得见,求其粪而尝之,观其颜色,拜贺病愈之期,到期病愈,必然心感勾践,赦免归国可望矣。当此之时,要取得夫差信任,只有做连夫差的亲信、儿女都不能做的事才行,尝粪便就是这种事,不知勾践肯不肯做。范蠡思考了两天,决定自己先行请求入宫,看看夫差病情如何,然后再向勾践提起。他向熟悉的武士说自己有高超医术,愿意为吴王治病,请武士转告伯-,若治不好吴王的病,情愿被治罪。勾践听到了范蠡对武士讲的话,武士走后,问范蠡:“喏,打何鬼主意?”
范蠡笑道:“我想用我医术,取得吴王信任,赦免大王、王后回国。”
“能行吗,别弄不好,把命丢了!”姬玉担心。
“不会的,夫差年轻力壮,偶感风寒,不至于一病三月,定是宫中庸医用错了药,该泄不泄,反而大补,堵塞成瘀了。”范蠡说。“喏。你有把握了?”勾践兴奋起来。“若能治好夫差之病,咱们回国就有望了。”
“是啊,按说,恨不得夫差赶快病死,可他死了,换个吴王,伍子胥还在,说不定马上就会诛杀大王。不如把夫差之病治好,才有赦免大王的希望。”
范蠡解释了为何给夫差治病。
“喏,全凭大夫安排。”勾践说,“可惜我不懂医,要是我懂,那就更好了。”
范蠡等的就是勾践这句话,马上接道:“我可以教大王一点医道。一起去为夫差治病。”
“临渴掘井,晚矣!。”勾践叹道。
“我先入宫看看,把关键一招留给你,你只要说几句话就行。”
“这个法好。”姬玉赞成。
“喏,那就试试,别弄砸了,反而不美。”勾践有些担心。
“不会的。”范蠡有信心他说。
等着夫差召见入宫这两天,范蠡给勾践讲了一些医术。特别讲了粪便同疾病的联系。请勾践去尝夫差粪便之事,他没有说。时不至矣!
伯-接到武士报告,当即向夫差禀报了,夫差不放心越人,没有点头。
伯-琢磨了一日,第二日又向夫差推荐范蠡,并保证不会坏事,范蠡开的药,他可以先尝。然后再请大王服用。夫差久病,盼望早愈,想了想,同意了。
范蠡被带入宫,在伯-带领下,来到夫差榻前,跪下叩首,口中呼道:“罪小臣向大王请安!愿大王万寿无恙!万寿无恙!”
夫差依在榻上,挥挥手苦笑道:“一病三月,笑谈无恙。起来吧!”
范蠡进屋时已看了吴王神色,连呼三声,引诱夫差说话,听听他的声音。
站起后又附身轻轻拉过夫差之手,摸了脉搏。向左右侍人问了夫差饮食便溺情况,然后说:“大王这病若是换了别人,早有性命之忧了!”
“唔?”夫差惊问。左右侍人也紧张起来。
范蠡见大王在意,众人注意,咬文嚼字他说:“大王之病,是内有虚火,外受淫气,致使阴阳不和,外冷内热,食瘀,汗禁,便难。所幸大王吉人天相,龙体壮健,能将邪气镇住,但疾已三月,邪气渐浓,再不急治,恐有危险矣!”
左右一片嘘声,夫差厌身急道:“先生救我!”
范蠡说:“吴王放心,罪小臣及吾大王、王后性命皆吴王所赐,敢不尽心。”说罢要过宫中医生开的药方,一边看一边喷喷咂嘴。心中喜道:“天助我也,这些庸医全投错了药。果然全是大补之方,越补越糟。”看完之后,对吴王道:“大王所服之药,全不对症。”
“唔?”夫差疑问,医生总是这个贬那个,后者贬前者。
范蠡看出夫差心思,解释道:“大王之病,是火攻心,应先泄之再补之,这些药全是大补,火上加油,大王龙体火烧三月尚健,真是万幸!”
夫差听罢,点头称是。伯-帮腔道:“多亏今日请了范大夫。”话中之话是提醒夫差不要忘了他引荐之功。
范蠡疾速在竹简上刻了一剂汤药。交给伯-说:“照此方,服一剂看,我测算,大王明日午时,必然便溲,便一出,大病即会好转。不过有一事难办。”
“何事?”伯-问。
范蠡故意把伯-叫在一边说:“大王便溺,必须有一忠于大王之人用舌尖尝之,把气味告我,才能对症下第二剂药。”这话,夫差也听到了。
“这……”伯-为难。他想明日大王未必便溺,就说:“好吧,明日再说!”
范蠡见事已妥当,跪下叩首向吴王告退。
夫差想验证范蠡之话是否可信,说:“明日先生再来。”
范蠡趁机道:“罪小臣大王勾践,每日挂念吴王病情一直想入宫问安。
可否一起前来?“夫差心想:”也好,若是明日不像范蠡讲的那样,一并诛杀勾践君臣二人。“口中说:”难得勾践一片忠心,明日请他入宫吧。“
范蠡回到石室向大王、王后禀报了入宫诊病和夫差允许勾践第二日入宫看望的情况后说:“明日午时,夫差必定大便,我向伯-说了,夫差可能也听到了,要有一个忠于夫差之人,尝一尝大便的味道告诉我,才好用药,才能测算夫差病好之期。”
姬玉心灵,把眼睛盯住范蠡:“上大夫,你这一招太损了!”
范蠡闻言扑腾跪下:“臣苦思三月,谋此绝招,请大王、王后见谅。当此之时,别无它途可近夫差,可除夫差之戒心。只有做夫差最亲近的人都不能做的事,才行!”
勾践也明白了!瘦长的刀条脸涨得通红,鼠眼泪光闪亮,浑身颤抖,嘴唇哆嗦:“孤虽不肖,也曾在越为君,你如何出此损招,让孤去尝夫差粪便,你嫌孤受辱不够吗?宁可让夫差杀了我,也不会照你的安排去尝夫差之便……”勾践说着说着,口吐白沫,浑身痉挛起来。
范蠡明白大王的癫狂病犯了,叫了一声“大王!”上前扶住了。
姬玉见勾践发病,吓得面如土色。叫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范蠡把勾践轻轻扶到石床上,用指甲刺着勾践身上几处穴位,安慰姬玉说:“没事,大王一时性急,气冲心窍所致,歇一会就好。”他没敢说勾践患的是癫狂症。
姬玉见范蠡这么说,心中稍安,说道:“多亏大夫懂医道。”
范蠡苦笑:“祸亦从医出啊!”
姬玉叹道:“越王去尝吴王粪便,是人间最羞辱之事,莫说大王,我一听也觉此招太绝太损,怕是古今兵法上没有吧。”
范蠡:“兵法若有,岂不被人识破,微臣苦心,请王后察之。”勾践在范蠡的摆弄治疗下,渐渐入睡了。那睡姿犹如一只柴狗死鼠一般。
范蠡见勾践入睡,对姬玉说:“大王睡一觉,会平安无事。尝粪之计,王后斟酌,臣欲让夫差坚信大王的忠心,早日赦兔回国。若大王不能忍人不能忍之忍,不用此计,臣也无话可说。臣提醒王后,臣为什么,王为什么,请王后三思。王后博学,想必知道毁纣囚周文王于-里,杀其子伯邑考,烹而饷之。文王忍疼食子肉,连说,好香!好香!心惑殷纣。成大事者,莫不大智若愚,不拘细节。夫差有妇人之仁,无丈夫之决,已欲赦王,忽而又变。
臣设此计,窃以为百发百中夫差怜悯之心……“
“上大夫不必再说了。”姬玉道,“我已冷静下来。大夫之计,奇中之奇,绝中之绝,全是为大王,为越国。你放心歇去,我会劝说大王,明日同大夫一起入宫。”
“谢谢王后知臣之心。”范蠡道,“王后贤德,天下难寻。”
范蠡施礼退出。
姬玉依偎在勾践身边,摸着勾践骨瘦如柴的身体,回想历朝各国君主兴衰之事,不禁泪如雨下。
夜半时刻,勾践醒来,见姬玉拥着自己,心中感动,叫了一声“玉姐!”
扭转身来,拥住了姬玉。
姬玉见勾践已醒,用手抚摸着他散乱的头发,叹道:“大王,范蠡要离我们而去了。”
“喏?”勾践侧起身子,“为何?”
姬玉也坐起:“因为你不肯用他夺心之计,他感到自己无用了。”
勾践拍拍自己脑袋:“夺心之计?我,我想起来了,这个疯子如何设此损计呢?太使我难堪了?”
“大王!”姬玉伸手拥住了勾践。“要是夫差将王儿-与烹而送你饷之,问你何味时,大王将如何办?”
“喏,天下哪有食亲子之肉的?”
“有。周文王被拘,就吃了亲子伯邑考的肉。”
“喏?”
“真的。还忍疼说,好香,好香。”
“诺!真不敢想。”
“是啊,周文王做了,迷惑了殷纣,得以释放,后来报了仇,奠定了周朝江山基业。”
“喏,可我不是文王。”
“诚然。但可向文王学习呀!尝粪之味,总比食子之味,痛苦少一点吧。”
“喏,范蠡这个小疯子,什么计不能出,如何出此损计呢?”
“是啊,起初,我也感到羞怒,仔细想想,范蠡之计是对的,只有如此才能取得夫差信任。大王三千六百五十步,十八层台阶,一千零一百八十天,你已忍了,就再忍一次吧。为越国,力臣民,为王儿,……尝粪总比食子还可忍吧。范蠡说,这是夺心之计。大王,你不是尝粪,是去吃吴王之心哪!”
“喏,吃吴王之心?”
“是啊。大王把羞、辱、臭、苦,一切味道抛在一边,想到是食夫差之心,就会有勇气,有力量,就会尝出味道了。”
“喏。玉姐,我这嘴,尝了夫差的粪,你不嫌弃吧?”
“你把夫差的心吃了,我高兴啊!”姬玉说完,吻起了勾践。
勾践流泪了。历史是不能没有女人的。
范蠡诊病勾践尝便午时,勾践和范蠡到了宫内。在伯-带领下,来到夫差寝榻之前。夫差正在迷糊之中。伯-近前:“大王,勾践前来问疾?”
夫差强睁双目,说:“勾践来见孤乎?”
勾践和范蠡连忙叩首。勾践道:“囚臣闻大王龙体失调,寝食不安,如摧肝肺,特烦太宰引见问疾,愿大王早日康复。”
“唔……”夫差正欲说话,肚内一阵滚雷,胀疼难忍,正疑范蠡之药是否有毒,只觉将有便出。急呼:“桶!桶!”头上之汗随之而出。侍人见状,急将便桶放至榻前,扶夫差坐上,只听外地一声,夫差便下,喘口大气。夫差一直吃得精细,多日未便,拉下的东西,酸臭无比,寝宫之内,怪味呛鼻。
范蠡叩首:“恭喜大王!恭喜大王!”
夫差拉了一堆东西,腹中疼痛消失,浑身冒了大汗,顿觉清爽,高兴他说:“先生真乃神医。寡人之疾,依仗先生了。”打个手势,示意贴心侍人,撤下埋伏的武士。
范蠡道:“小臣昨日曾向太宰禀报,大王便溺之后,若有忠心之人,用舌尝便,说出味道,臣对症下药,大王之病,可早愈矣。”
夫差问伯-:“可有人肯尝乎?”
伯-面有难色。
勾践跪前叩首道:“囚臣原在东海,曾事医师,观人粪便,能知症结之所在,求大王许囚臣尝便。”
拉完大便卧倒在榻的夫差,没想到勾践愿作此事,“唔”了一声。
勾践道:“君病臣优,父疼子代,囚臣之性命,乃大王所赐,无以为报,愿尝粪知症,以表忠于大王之心。”
夫差感动,有些不忍:“唔!你毕竟一国之君,这种埋汰之事如何让你做呢?”
“大王!”勾践又叩头:“大王若不许囚臣尝便,就是不信臣之忠心,囚臣无地自容,只好撞死在大王榻前。”说完抬头往榻上撞去。伯-急忙拉住说:“大王,宫中一时找不到尝便之人,成全勾践之忠心吧。”
夫差见勾践十分真诚,点头同意。
侍人已将便桶移到了门口,盖了盖子。勾践见夫差点头,叩了一个头,跪行桶前,揭开桶盖,伸过鹰鼻,贪婪嗅闻,伸出右手长指,到桶内挖了一块粪便,吐出长舌,舔了起来。神色犹如馋猫尝腥一般。
这一刻,夫差寝宫空气凝固了!
侍人们不由掩起了口鼻。
伯-、夫差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
跪在一边的范蠡心里笑了。从夫差神态中看出,夫差之心已被攻下了。
勾践咂咂嘴,发出响声,意在告诉围观之人,他正在品尝。
侍人们发出赞叹勾践忠心的声音。
勾践笑了,眼泪淌了出来,回头面向夫差,高兴叫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大王之病月内即可痊愈。”
夫差惊喜交加:“何以知之?”
勾践道:“夫粪者,谷气也,顺则健,逆则疾。今大王之便,味苦且酸,是春夏之气凝滞也。范蠡之药,已将其疏通,保养数日,即可强健如初。”
范蠡接口道:“小臣已知大王粪便之味,药石下去,定见奇效,大王放心,月内可上朝理事。
伯-见缝插针道:“越国君臣对大王忠心,苍天可鉴!”
夫差对勾践君臣戒心已无影踪。感叹地赞道:“唔!比子事父,臣事君还仁义!太宰,你能尝吾粪便乎?”
伯-笑道:“臣甚爱大王,然此事亦不能。”
夫差又问侍人:“你们能做到吗?”
侍人们摇头。
夫差叹道:“不但太宰、你们做不到,吾太子、王后也做不到。仁哉勾践也!”
勾践听到,又连连叩头:“愿大王早日康复!”
夫差下了决心:“待吾康复,即赦尔君臣返国,苍天可鉴。”
勾践、范蠡要的就是这句话,连忙叩头。勾践边叩边想,太急,会引起夫差怀疑,因此又高声说道:“臣只愿大王早日痊愈,愿在吴侍奉大王!”
夫差道:“尔也一国之君,如何让你长期为奴,屈居石室。太宰,令越君臣三人搬出石室,号一座院落,以客礼侍之。不必再为孤擦车喂马了。”
伯-忙说:“遵大王之命。”
勾践、范蠡又叩头谢恩。入吴以来,叩了多少头,他们已记不清了。但只有叩头,才能保头啊!
勾践走出王宫大门,回头望望,仰天发誓:“此仇不报,妄为越人。”
紧接着开始反胃,范蠡生怕宫中人看见,连忙抓住勾践之手,用长指甲顶住勾践穴位,把嘴凑到勾践耳边说:“大王,忍为上,小不忍,则乱大谋。”
勾践闻言,把到嘴边的秽物压了下去,头上之汗却冒出来了。眼前似乎到处是大便,他开始踉跄起来,范蠡扶住,急急朝石室走出。
吴王欢宴越君逃生勾践君臣三人虽离开石室,搬进民居,仍不敢丝毫懈怠,每日仍去王宫马厩擦车喂马,也不敢与越国来使接触,生怕引起夫差疑心,发生意外。范蠡隔几日去一次王宫,为夫差诊病下药。夫差对范蠡医术,信任尤加。
夫差之病在范蠡调理下,半月己觉无疾,月内强壮如初,和勾践尝粪时说的一样,夫差十分高兴。这一日,夫差上朝理完国事,命伯-在文台上置酒宴,款待勾践、范蠡。
勾践君臣接到宫中传令,自然高兴。勾践道:“喏,全赖大夫攻心之计,回国有望矣。”打算换了干净衣服去服宴。范蠡忙说:“大王,不可更衣。”
姬玉也说:“忍为上。辱要忍,喜也要忍!”
勾践笑道:“跟着大夫学了三年,还是不如臣矣!”
范蠡:“大王为君,不必学臣。所谓君君臣臣矣。”
勾践:“喏!谨记教训,言听计从。”
姬玉:“上大夫,近日大王常说,主政以来,凡听大夫的,就胜;不听大夫的,就败。大王性命得以保全,全赖大夫之计。大王和我不知如何感谢你。”
范蠡慌忙施礼道:“折杀微臣了!”他明白,在大王、王后面前不能有居功之色,不能有不逊之词。伴君如伴虎啊!
时辰己到。勾践和范蠡告别姬玉,穿着囚服,在贵人导引下,来到文台。
夫差见勾践二人仍穿囚衣,责骂贵人不会办事,令贵人领勾践君臣去宫中沐浴,更换衣冠。勾践二人再三拜谢,见夫差确实真心相待后,才叩了头,随着贵人沐浴去了。
夫差见勾践二人离去,对伯-说:“寡人之病痊愈,全赖越王和范蠡忠心,寡人欲今日宣示,赦免越王君臣,允其归国,如何?”
伯-道:“上合天意,下合民心。近日城中已有传言,大王仁德之至,赦免越王,威加诸侯,声名远播。”
“唔!民间如此说吗?”
“正是。大王!如今吴国,兵强马壮,各国震惊,赦免越王,树一榜样,只要臣服吴王的,死罪可免。如此一来,不战而胜之,大王霸业,指日可待。”
“唔!那就赦免越王吧。”
“大王英明决断,千古留芳!”
夫差笑了:“太宰,我比先王如何!”
伯-:“青出蓝胜于蓝。”
夫差仰天大笑: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君!
吴国文武大臣王公贵族都来了,在伯-的安排下,一一落坐榻上,分列四排,众臣见夫差精神焕发,纷纷祝贺。
勾践、范蠡匆匆沐浴更衣,登上文台。见到夫差和众臣,连忙跪下叩首。
夫差过去扶起。高声说道:“越王勾践,仁德之人,入吴三年,改过自新,寡入今日宣示,免罪放还!”
除伍子胥外众臣都受过越国之礼,听到大王宣示,欢呼大王英明。
夫差接道:“今日特为越王君臣设北面之坐,以客礼待之。”
“好!”众臣一阵欢呼。
夫差拉着勾践之手让到自己榻边客坐之上。勾践、范蠡再三推让,实在推让不过,看着别处又没有位置,就装作面有愧色地坐在榻上,手足无措,令人可怜。
伍子胥见夫差忘仇待敌,众朝臣拍马相应,气得白胡子抖了起来,离席拂衣而去。
伯-见子胥离去,举起酒杯借题发挥,大声说道:“大王在上,各位朝臣。大王仁者之心,赦仁者之过。今日之坐,仁者之坐;今日之酒,仁者之酒。仁者留,不仁者去。伍相国不肯落仁者之坐,是自愧不仁乎!”
夫差也举杯道:“太宰言之有理。今日之坐,仁者之座;今日之酒,是仁者之酒。是仁者,即干此杯!”
众臣见大王如此说,欢呼起来:“仁者于杯!”似乎都成了仁者。
伯-见受到大王赞赏,众臣欢迎,又举杯道:“大王恢复健康,举国臣民相庆,各位仁者,代全国臣民祝大王万寿无恙!”
向大王祝酒,没人敢不响应,又是一片欢呼:“祝大王万寿无恙!”
夫差高兴地:“同寿,同寿!”
伯-知夫差心思,又斟一杯举起道:“各位大臣,大王龙体康复,归功于越王君臣忠心。大王恩准越王君臣回国,今日两国仁君相聚,结为兄弟之好,实乃两国大幸,天下大幸!请举杯,为两国祝福。为英明大王仁君祝福!”
众臣举杯,朝着夫差和勾践欢呼。
在欢快的气氛中,夫差对坐在身边的勾践说:“你们君臣不念囚禁之怨,活我性命于垂危之中,此情此德,夫差谨记。旧日怨恨让它去吧,我愿和越王永结兄弟。不日我将择吉辰,送你们君臣返国,但愿不忘今日之情。”
勾践忙答道:“大王恩德,勾践至死不忘!”
坐在勾践一边的范蠡,用脚碰一下勾践的脚。勾践会意,急忙举杯站起道:“罪臣勾践,借大王之酒,祝大王万岁之寿!”
范蠡跟着勾践站起,举杯说:“罪小臣,特为吴王祝寿!呈献微辞!”
众臣从传闻中已知范蠡兵法,医术,不知他文才如何,听到他要祝辞,立即静了下来。
范蠡绕出面前几案,站在中间,面向夫差,高举酒杯,颂道:伟哉吴王,光如太阳。恩如春雨,仁如海洋;德如山峰,威如上苍。声振天下,名闻诸侯,万寿无恙,天助神佑。长保吴国,国泰民安,觞酒既升,永受万福!
范蠡颂罢,将酒恭敬地捧到夫差面前。夫差从未受如此全面的称赞,高兴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群臣高兴欢呼。欢呼范蠡的颂辞,欢呼夫差的豪饮。
勾践恭敬地献上酒,夫差高兴地接过一饮而尽。
群臣激动欢呼吴越两国结为兄弟之好。
一阵阵的欢呼,传到了文台之外,传遍了都城内外。
举杯,欢腾。欢腾,举杯。文台上君臣,疯了,醉了。
日落西山,撤宴时,夫差命王孙雄:“送越王兄弟去宾馆。”又拍着勾践肩膀说:“三日之内,孤送尔等回国!”
夫差在侍人搀扶下,一边笑着,一边喊着一个爱妃之名,踉跄着下了文台。当晚勾践君臣三人住进了各国贵宾使吴时住的宾馆。
宴后第二日,伍子胥一早来到夫差寝宫外,让门人传报他求见大门人面有难色,说大王尚未起床。
伍子胥不高兴,叫道:“这般时辰,还未起床?!”
门人忙道:“太师息怒,大王有令,今日免朝!”
伍子胥一听,更为生气。不好冲着大王,只好对门人叫道:“都是你们这等贱臣,误了大王,误了吴国!”
门人知道,伍子胥已不受宠,仗着胆子说:“有本事向大王说去,别指桑骂槐,倚老卖老。如今宫中上下,最讨厌的就是太师你。”
伍子胥不听则已,一听胡子抖起来,顺手一巴掌打去。门人之脸立时歪向一边,说不出话。
伍子胥冲着寝宫大叫:“大王!伍子胥求见!”
夫差睡梦之中,听到伍子胥叫声,睁开双眼,身边妃子也醒了,生气道:“又是太师烦人!”
伍子胥叫声又传进来。夫差不快,挣扎着起身下床,简单洗漱一下,到了客厅,令贵人传伍太师。
伍子胥进屋还没落坐,便问:“大王已决定放勾践君臣回国了吗?”
夫差打一个呵欠,没有吭声。
伍子胥又问:“你信勾践君臣对你忠心吗?”
夫差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一个呵欠,望着房顶,似乎没有听见。伍子胥近前一步:“大王,勾践君臣不能放啊!”
“唔?”夫差仍然望着房顶。
伍子胥抖动着胡子,扑腾一声向夫差跪了下去,声泪俱下:“大王!勾践内怀虎狼之心,外饰死鼠之貌,大王切不可听信甘言,不虑后患,把热望寄在勾践悔过自新上,那是绝不可能的!吴越两国,你死我活。勾践一旦回国,必欲灭吴而后快。老臣恳求大王收回成命,立诛勾践!”
夫差不高兴了:“太师,早依了你,杀了勾践君臣,寡人之病何人诊治。
你是不是想让我早死。城中传言,你和孙武串通,欲废寡人另立,可有此事?“
伍子胥一片忠心见疑,不由怒火中烧,浑身颤抖,嘴也结巴了:“大大王,老臣忠心,苍天可鉴。诛杀勾践,全是为大王江山永固啊!”
“哼!”夫差生气道,“忠心?寡人卧疾三月,太师并无一好言相慰,是不忠也;不出一谋诊治,是不仁也;身为人臣,不忠不仁,要之何用!
勾践弃国人吴为奴,是其忠也;寡人有疾,亲口尝粪诊病,是其仁也。
太师苦苦要寡人诛杀忠仁之上,意欲把寡人置于何地?“
伍子胥听到夫差是非颠倒之语,不知如何说好,面对昏君,后悔自己瞎眼,把夫差扶上王位。一切都晚了,未上台时,倚重你;上了台,可以杀了你。这就是君王啊!伍子胥老泪纵横,白首在地上撞得崩崩响,拼命劝谏:“大王!勾践为奴是韬略也;亲口尝便,是食大王之心也!请大王明察,千万不可中其好谋!”
要在过去,伍子胥如此恳求,夫差早已动心了。今日,夫差一见伍子胥心里就烦,见伍子胥把头撞得山响,感到十分厌恶。没好气他说:“太师,能否食寡人之心?”
伍子胥语塞,亲口尝大王粪便,没想过。
夫差提高嗓门:“太师做不到吧,太宰也做不到,侍人、家人都做不到,勾践做到了!诊好了寡人之病,救了寡人之命,寡人心感,允其回国,已宣示内外,寡人不能食言。即如将来勾践背叛,置寡人以死地,寡人也无悔今日之所为。我意已决,请太师勿再多言。太师勿忘,吴国乃寡人之国,寡人已到而立之年,不是依偎在太师怀中的娃娃了。”夫差说完,伸了一个懒腰。
话说到此,伍子胥知道,再谏已无用,叩了一个头,郁郁退出寝殿。走到当院,看到那棵他带着夫差栽的小树,已经碗口粗了,百感交集,伸手推去,一刹那,树上叶子全抖落下来,其中几片落到他雪白的头上。
文台宴后第三日,夫差令伯-在姑苏城南门设宴为勾践君臣送行。
除伍子胥外,朝中大臣都到了。一阵捧觞畅饮之后,夫差拉着勾践之手,从门楼上走下,送出都城,来到准备好的车前。夫差道:“寡人赦君回国,君当念吴之恩,勿记吴之怨,回越之后,好自为政。”说完,眼睛竟湿润了。
勾践忙下跪顿首:“大王怜臣,放还故国,当生生世世报效。苍天在上,若负大王,皇天不佑,愿大王保重……臣实舍不得离开大王。”勾践也流出眼泪,依恋不舍的样子。
范蠡和伯-告别,和众臣告别,那情形如朋友一般。
夫差拉起跪着的勾践:“为君不行臣礼,起来上车吧,时辰不早了。”
范蠡生怕拉扯时间长了出纰漏,催促勾践道:“臣不走,王不安,别让吴王太劳顿了,咱们走吧。”把勾践送上了车。
夫差拍拍范蠡肩膀:“寡人真舍不得先生走啊?”
范蠡笑道:“大王保重,我会回来的。”
姬玉向夫差辞行:“大王保重,臣妾有礼了。”
夫差:“委曲玉后了,请王后上车吧!”
姬玉:“谢大王,向王后问安。”
夫差:“好,好!”
王后姬玉上了车。
范蠡也上了车,和驭手坐在一起,并从驭手手里要过了僵绳。夫差和众臣挥手。
勾践和姬玉挥手。
范蠡“驾”了一声,驱马徐行。
在吴国君臣告别声中,马车由徐行到速行,由速行到疾行了。就在速行之前,范蠡趁驭手不备,点了驭手穴位,驭手当即象木头一般倒在车板上。
“唯?”勾践惊叫。
姬玉捂住了勾践的嘴,悄声说:“上大夫对驭手不放心,你没看出来?”
“唯。”勾践明白了。
马车疾行着,吃午饭时辰到了,仍没停下。吃晚饭时辰到了,仍没停下。
勾践和姬玉依偎在车厢里,听着范蠡吆喝马匹,没有说话。他们明白,范蠡是对的,釜中之鱼,逃命,越快越好。那伍子胥,手握重兵,擅使阴谋手段,若派兵截杀,范蠡一人,武功再高,也难对付。尽管肌肠辘辘,咬牙忍住。能忍尝便之耻,还有何事不能忍呢?
二更时分,马跑不动了。
范蠡停车,扶大王、王后下车活动筋骨。牵马慢遛,让马吃草饮水。马体力恢复后,范蠡歉意地对勾践、姬玉说:“委屈大王、王后了。赶路要紧,请上车吧。”姬玉说:“大王明白,全仗上大夫安排。”
马车又驱动了。因为天黑,范蠡没有赶得太快。
天明时分,到了一条江边。
范蠡见江边停泊着一艘快船,高兴地笑了,是独山照他吩咐,提前在此备下的。范蠡怕大王、王后担心有歹人,把提前在此备船的事说了。勾践、姬玉听了十分高兴,感到范蠡计谋得当。
马车到岸边,独山等水手迎了上来,施礼之后,扶勾践、姬玉下车上船。
范蠡解了驭手的穴位,对朦朦胧胧的驭手道了谢,请驭手驾车返回。然后上船,令独山等人拼命划桨,越快越好。
快船疾行。
范蠡从舱里端来食物,送到大王、王后舱里。勾践顾不得颜面,伸手就抓,一边吃一边说好香,姬玉似乎耐饿,不失身份地慢慢抓起了饭粒。
快船驶入越国水域了。
范蠡知道危险过去,便令独山等人放慢速度恢复体力。
快船驶入浙水。
天明水净,山青树绿。勾践叹道:“真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
姬玉也叹道:“是啊,好象做了一个梦。山水依旧,飞鸟依旧,大王可不是三年前的大王了。”
勾践领会:“玉姐放心,石室三年,铭记终生,定按上大夫谋划,发愤图强,誓报吴仇。”姬玉:“回国之后,可委上大夫重任。”
勾践点头。
范蠡此时站在船头,看着两岸山川秀树,想起三年多前离越情景,感慨万千。禁不住用宛语唱道:归来归来兮,又见浙水。
天不灭越兮,送吴不取。
福祸相转兮,如逝斯水。
谋事在人兮,成事在天。
浙水浙水兮,宛邑诸暨。
归来归来兮,涟涟-水。
勾践听不懂,问姬玉:“唯?”
姬玉没有回答。范蠡的歌声深深地打动了她的心。“回去看完王儿,就去看望范蠡夫人百里宛女,三年多了,真够难为她了。”姬玉心里说。